第三话 桃隐刀(第16/19页)

立于高台之上的白琚依旧是面无表情,事态的发展已非当初天君旨意范畴之内,所以没有相对应的措施,赤饕已死,北疆狐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而诛杀白隐娘,只会使得狐界的情况更加混乱,对于天君分步掌控兽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对他而言,再未得到进一步指示之前,除了按兵不动,也别无他法。于是将身一转,早已登云而上,重归天界。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白隐娘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白琚这么不置可否的离去,倒是她始料不及的。而这个男人置生死于不顾闯进这妖巢救她,从这一刻起,她已经不能再离他而去。她只是伸臂攀住斩魄的肩膀和腰际,乌黑的长发掩盖了半张面庞。隔着那带着他体温的甲胄,她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力而炙热。

群妖目送他二人离去,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原本为观礼而来,眼见赤饕伏诛,也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于是便纷纷散了。而赤饕平日里以武立威,手段残暴,他在时一干狐子狐孙倒是敬畏有加,而今见他一死,自然无多大的悲恸之心,诺大的城寨里只听到喧闹连连,却是在为了谁继任狐王之位而争吵不休……

远离了北疆狐国的范围,斩魄轻轻放下白隐娘,随后挥挥手:“你跟他们走吧。”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的树林,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那些个尾随而来的天狐族人们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

白隐娘心念一动:“你不是……”

斩魄叹了口气:“再跟下去,只怕桃夭乡会变成狐狸窝。回去当你的大当家吧。”

白隐娘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来帮我,难道不是为了得到我吗?”在一起经历生死之后,他居然会让她离开,一种莫名的不甘开始在她心中蔓延:“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让我离开?”

斩魄突然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过,我若强留你在桃夭乡,就跟那赤饕没区别吗?因为我帮你,所以你留下。那么这件事上挟恩与挟威,也确实没多大分别。其实你不用感恩什么的,一早我就说过的,这不过只是我心血来潮陪你疯上一回,现在我过足了瘾,也是时候桥归桥,路归路了。”说罢将手里的桃隐刀递给白隐娘:“现在,咱们两清了。”说罢转身离去。

白隐娘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由得百感交集,赤饕并非泛泛,何况诛杀天君册封的狐王,也绝非一件寻常事,她完全可以想见有什么样的后果。她悖逆天君旨意是为了保住天狐一脉的自由与尊严,而他呢?倘若真如他所说的,此番前来难道真的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疯狂之举吗……

“不!你是为了我!”白隐娘心念一动,她早该想到,他当着那许多人宣布自己与他的关系,无非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为了跟赤饕抢夺女人,所以胆敢诛杀天君册封的通灵狐王,那样便是把赤饕的死一肩承担。如此一来,天君便不会来追究她抗旨拒婚的事,而会只把他当做眼中钉!

她想通这一节,只觉得心中酸楚,自与他相识时间并不长,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自己做到如斯境地。往昔他曾经说过的话,为她所作的事,一幕一幕尽浮于眼前。第一次表白,她当他是孟浪轻薄;第二次表白,她当他是恶意刁难;第三次,她居然相信他只是心血来潮的疯言疯语。白隐娘突然发现自己迟钝得可以,她转头吩咐族人回鹿台岗休养生息,自己却奔着斩魄离去的方向而去,无论将来将要面对什么,她都无法让他独自面对。

桃夭乡的林子依旧是桃花盛开,但是已经笼罩在一层她无法逾越的无形结界之中。白隐娘在林中高声呼唤斩魄的名字,但四野寂寥,只有桃花簌簌而下,而无半声应答。

白隐娘不能确定斩魄是否还安好,只能在林中徘徊不去,声声呼唤,直至月上枝头,声音沙哑。那一株株桃树相互叠嶂,极目之处皆是冶艳花朵,忽然间听得一阵清脆的银铃声,转眼望去见到林中露出的灯光照亮了一角风炉的尖顶,她不由得心中狂喜,那是他的铸兵坊,这说明桃夭乡的结界已然向她打开!

随着她的快速奔走,桃夭乡的一切又浮现眼前,草庐、铸兵坊、篱笆、以及草庐前的那张青幽幽的竹躺椅。他仰躺在躺椅上,手里捏着一串小小的银铃,那是她上次重伤昏迷之时,他从她脚腕上解去的脚链。

“我还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白隐娘停下了脚步,解下腰间的桃隐刀抛向斩魄:“只是留下这把刀,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