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玕珠(第16/16页)
未等公蛎反应过来,被裹着的小人翻滚了几下,红漆如潮水般褪去,“山石” 地面上,黑衣小人身上的衣服皮肉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具小小的骨架,随即化为齑粉。
公蛎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东西不是红漆,而是一种类似苔藓、菌丝之类的东 西,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菌丝绕开了昆仑奴继续蔓延,一盏茶工夫,所有死亡的小人无一例外全部化成 了齑粉。
菌丝渐渐退了回来,重新盘踞在棺木上,如今棺木鲜红欲滴,泛出润泽的光。
昆仑奴小人重新开始跳舞。这次的舞蹈跟刚才的大为不同,他的脖子一探一探,腰部灵巧地扭动,动作完全不似人类。
公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这些动作,公蛎其实很熟悉。
蛇舞。
棺木的盖子动了一动。昆仑奴跳得更加卖力,嘴里发出咝咝的蛇语声。可惜他的蛇语发音并不标准,公蛎听不出他说什么,但从狂热的动作和音节判断,他似乎是在召唤什么。
棺盖猛地一响,翻落在一旁,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棺材中伸了出来,蛇头碧 青,似曾相识。
更让人惊骇的不是这个似曾相识的蛇头,而是蛇头的一侧,还长着一个人头。
公蛎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想要叫,却叫不出来。双头蛇慢慢地爬了出来,身子高高扬起,蛇头和人头皆一眼不眨地看着公蛎,公蛎甚至能够感觉到人头对自己邪恶地笑了一笑,嘴巴微动,叫着“来呀来呀”。
公蛎摸索着拿过镜子,战战兢兢地往铜镜中看去。镜子中的自己,同蛇头一侧的人头,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啊——”公蛎终于忍不住了狂叫起来,蛇头、人头、昆仑奴,连同棺木上的菌丝和假山假水,都如受惊一般,飞快地扭动起来,只见一片微光腾起,一切瞬间灰飞烟灭。
公蛎的这声叫委实唤长而凄厉,胖头飞快地撞门而入:“老大,你怎么又掉下床了?”
公蛎牙关紧咬,用力地掐住胖头的手臂,惊恐道:“快……看灯影戏!”
胖头将他扛起来放在床上,道:“你这是又做噩梦了吧?”挣脱被掐得生疼的手臂,取出火折子将灯点上。
公蛎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铜镜,满头满脸的冷汗,指着新圆桌说不出话来。
胖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纳闷道:“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了?”说着还过去将圆桌拍了一拍,赞赏道:“好结实!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我亲眼看着做的。”
一碗热茶下肚,公蛎感觉好了些,命胖头将灯头拨大,支撑着下床,绕着木柜和圆桌查看了一下。
柜子门确实是开着的,同公蛎刚才看到的一样,但里面空无一物,并没有留下任何小人活动的痕迹。圆桌和脚凳上面虽然有层薄薄的灰尘,但胖头认为是今天搬回来忘了擦拭的缘故。
难道真是做梦?
胖头将自己的铺盖卷儿抱了过来,在公蛎床前的地下铺好躺下,闭目道:“老 大你只管放心睡吧,要再掉下床,还有我这个肉垫儿呢。”又问:“你刚才梦到什么了?”
公蛎勉强道:“梦到我屋里演灯影儿戏,一群小人儿从柜子里出来,在圆桌上 又唱又跳的。”
胖头呵呵傻笑,道:“这么好玩儿?下次你做梦记得叫上我。”
公蛎没好气道:“呸,你个傻子。”
胖头打了个哈欠,道:“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公蛎却没有睡意,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平静下来,无话找话道:“胖头你说,要是现在有人跟你说,你本来是个可以救世安民的英雄,不能自甘平庸,你怎么办?”
他不知道今晚的梦境同毕岸昨日提到的事情有无关联,但隐隐觉得,这几天围绕在自己身边这些事情有些怪异。
胖头好半天才回道:“哪有这等好事?”
公蛎道:“我是说假设。”
胖头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道:“我要是个英雄就好了。有你和毕掌柜的本事, 专门治那些坏人。”
胖头把公蛎和毕岸相提并论,让公蛎觉得很是受用,本想再聊几句,他已经鼾声大作,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