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镜 (第13/25页)

这下舆论大哗。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者,心中大多失望。公蛎对李婆婆虽然 无甚好感,但对她毒杀王宝一事心存疑惑,遂刻意留心周边人的动静。观察多次之 后,觉得那个曾踹了李婆婆一脚的男子特别可疑。

他住在街尾,平时走街串巷做些小买卖,货车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瓶子,外号便 唤作“张瓶子”,几个月前因李婆婆说他老婆不守妇道,两人曾大吵一架。

今日李婆婆前脚释放,张瓶子后脚推着他的小货车便来了,将货车放在一边, 先是绕着李婆婆家紧闭的大门好几圈,在门口骂骂咧咧的,后来又跑去鼓动二狗夫妇找上门出口气。二狗夫妇性格懦弱,唉声叹气了半日,也不敢出去叫骂。张瓶子恨得不行,又转身去了浆洗店赵婆婆家。

公蛎远远听着,隐约听到“不能就此算了”、“我看您待王宝倒好”之类的话, 煽风点火的,句句撺掇。赵婆婆本来又心疼王宝,又气二狗无用,被他这么一激,果然拉着二狗媳妇过来去踹茶馆的门。

李婆婆既不回骂也不开门,赵婆婆气急,连骂了好几声“缩头乌龟”,见公蛎站在张瓶子的货车前,大声道:“龙掌柜,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不是已经拍板定案了吗,怎么又给放出来了?”

公蛎正盯着小货车的梆子琢磨,听了赵婆婆发问,忙回道:“据唐律规定,未 造成严重后果的,可以不予追究。”

张瓶子阴阳怪气地道:“哟,这次多亏王宝命大!要是下次呢?下次人家就不 会如此大意,还能再给你找到证据?”

二狗媳妇一听还有“下次”,又开始抹眼泪,赵婆婆气得嘴唇直哆嗦。张瓶子 愤愤地踹了一脚小货车,斜着一双老鼠眼道:“这个该下拔舌地狱的老贱妇,不死留在世上净祸害人!”

傍晚时分,毕岸回来了。公蛎将今日众人的表现说了,着重提到张瓶子的可 疑:“证据有五:一是他同李婆婆有过节,两人见面都要互吐口水;二是王宝前些日子曾偷过他的东西,被他捉住骂了一通,对那孩子谈不上喜欢;三是他有个小货 车,每日敲着梆子走街串巷,同李婆婆说的听到梆子声相吻合;最关键的是第四, 他与李婆婆不睦,自从吵架之后,每次出门都绕到另一条街去,偏偏王宝中毒之 日,他正推着小货车在不远的街口卖货。”

毕岸翻看着王宝的眼皮,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公蛎得意洋洋道:“还有一点,他售卖的货物极杂,保不齐就有耗子药。所以我觉得他的嫌疑最大。要我说,先把张瓶子抓起来,一审问,定然什么都招了。”

毕岸道:“那如何解释阿狸之死,和珠儿看到的王宝异变之事?”

公蛎辩道:“一码归一码,先破了这个案子,再查下个不迟。”

毕岸去翻弄二狗媳妇送来的一堆玩具,道:“再说吧。”

这两日被要求看护王宝,公蛎早烦了,道:“王宝什么时候能好?还是送给他爹娘照顾好了。”见毕岸不理,闷闷道:“今晚让胖头看护吧。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我们两个都不用守着。我过会儿交代给他。”

毕岸毅然决然道:“不行。”

公蛎一甩手,打算扬长而去,毕岸解开荷包丢了过来。

公蛎气愤地叫道:“你有钱了不起啊!”大手一挥,眉头一皱,道:“不就是看护一晚嘛。放心,今晚我一个人即可,您安稳睡去。”

收了人的钱,自然要表现出负责的样子来。公蛎一本正经地俯身听了听,觉得王宝仍然气若游丝,并未好转,故作体贴道:“我知道毕掌柜您无所不能,不过解毒这玩意儿,实在难了些。要不,咱另请个郎中看一看?”

毕岸不加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敲打着那堆破玩具,道:“你也过来看看。”

公蛎忍住对这堆玩具的轻视,蹲下去看。王宝能有什么像样的玩具,不过是一堆破烂:粗糙的木头小人,小木剑,小弹弓,鹅卵石,破纸片,生锈的废铲子,碗口大的椭圆形木环,缺了一个轮子的小马车,还有两只装在盒子里的死甲虫等,脏 兮兮的,公蛎摸都不愿意摸。

毕岸拈起木环看了看,重新丢到破包袱里,拎起整兜玩具放在了窗下。

亥时未过,公蛎早早地将床板支好,准备躺下。谁知毕岸三下五除二将简易床 板拆了,道:“今晚守夜。”

公蛎莫名其妙,道:“又不是过年,守什么夜?”

毕岸将窗关紧,道:“今晚你,我,还有胖头,一同守着王宝。”

公蛎一下子警觉,吃惊道:“怎么,难道张瓶子会来暗杀不成?”心想就张瓶子那个小身板,光胖头一个对付他也绰绰有余。

毕岸拿出一把匕首丢给他:“试试看,合不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