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合安香(第13/24页)

老木晕乎乎的,恨不得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少爷名叫钱永,今年六岁。老爷夫人喜欢的很,这么大了,还天天抱着。我跟你说,小少爷身体也不好,同大少爷一模一样的毛病。我们下人都纳闷,也不知道钱家伤到了什么地方,怎么大小两个少爷,都得这种怪病呢?愿神保佑,他们都赶紧好了吧。”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叹气。

婉娘丢个眼色,沫儿竖起拇指,恭维道:“老木叔真是忠心耿耿。”

老木讪笑道:“拿人家的钱,给人家做事,原是应该的。”老木虽然有些不辨是非,但心底善良,却也不是坏人。

沫儿好奇道:“你说这小少爷的病同大少爷一样,家族病?或者小少爷发病时也有另一个声音?”

老木挠头道:“不应当,钱家祖上都没人得过这种病。有没有另一个声音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那院的人说,症状同大少爷一样,抽搐,说胡话,突然之间不省人事。老爷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呢。”

老木将两人送至大门,才恋恋不舍地同婉娘告辞,又同偎在墙角的老赖寒暄了几句,回去了。

走出钱府,沫儿失望道:“白来了一趟,连钱玉华的面也没见着。”

婉娘嫣然道:“也算不错啦。”

沫儿低头慢慢走着,寻思着大少爷和小少爷的病有什么联系,那日明明听见钱玉屏的娘吴氏说钱玉华是她的儿子,难道是钱夫人是为了家产去害大少爷?

沫儿想着老木的话,后悔道:“你刚才怎么不让老木带我们去看看那棵老梅树?说不定有什么古怪。”却不听婉娘回答,回头一看,婉娘早不知哪里去了,面前站了一个面孔清秀的小子,抱着一个同沫儿手里一样的蓝色绣花包袱,月白色短衫,梳着一个圆髻,乌溜溜的黑眼珠狐疑地盯着他,正是雪儿布庄的小安。

沫儿没好气道:“看什么?没见过长得俊的人么?”话音未落,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扮小安,心道这下穿帮了,想都没想撒腿就跑。

谁知道小安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见沫儿心虚,这里又离钱府不远,马上认定他是假扮了自己去收衣服钱,在后面连追带骂:“好小子,你是谁?干嘛故意扮成我的样子?站着,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沫儿绕着圈子跑,回过头吐吐舌头,道:“来啊来啊,你追得上吗?”小安追不上,站在后面气喘吁吁指着沫儿大骂:“死老鼠,讨厌鬼,竟敢来骗收衣服钱,好吃懒做的家伙,让你拿钱吃了坏舌根,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下辈子变成大王八,去坟墓上驼一辈子的碑!”

小安把他当做骗子,句句骂得狠毒。沫儿气的七窍生烟,挽起衣袖本想回骂,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同小丫头骂战不太好看,但听着小安骂又不甘心,忍不住道:“好你个丫头片子,整天打扮个小子样,不男不女的,爷什么时候去骗你的衣服钱了?……”还未骂完,眼睛余光见远处一人袅袅娉婷地走来,似乎是雪儿姑娘,顿时收了声,朝小安做个鬼脸,一溜烟儿地跑了。

※※※

拐过街角,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正是婉娘。沫儿气急败坏道:“你早就看到小安了,还不告诉我,我被那丫头狠狠骂了一通,你高兴了?”

婉娘抿嘴笑道:“不错不错,终于发现找到能克制你的了。要不,我同雪儿姑娘说说,将小安买进闻香榭做伙计,怎么样?这丫头又聪明又能干,比你可强多了。”

婉娘说一句,沫儿呸一句,听到最后那句,整个小脸都绿了。

〔五〕

两人回到家,黄三同文清已经回来,正在分类清理各种瓶瓶罐罐。婉娘道:“这么快?都买齐了?”

黄三沉着脸,比划了几下。文清撅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器的价格涨了几成,原本可以买好多货的,今天买了一半都不到。”

婉娘吸着冷气,心疼道:“干嘛不换一家买去?除了钱家的大商铺,其他小玉器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文清皱着脸,道:“我和三哥一连走了三家,要么歇业,要么转行,剩下的几家大商行,价格都是一样的。”

黄三拿起一个小小的扁肚羊脂玉瓶,伸出三个手指。婉娘哇一声大叫,捶胸顿足道:“这世道,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这个破瓶子都要三两银子?”哭丧着脸抱怨起来,从十年前一斤米的价格说到前几天做衣服的高昂加工费,直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如同为民请愿的义士一般。

沫儿听得头痛,拉过文清悄悄道:“我用十串糖葫芦,打赌她还可以不喝水讲半个时辰。”

文清憨笑道:“她唠叨病犯了。”

婉娘正在口若悬河地抨击奸商,听到此话戛然而止,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嘻嘻道:“沫儿你赌输了。文清去买糖葫芦,从沫儿的工钱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