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幽冥香(第11/21页)

胖妇人翻身爬起又朝婉娘扑来,婉娘甚为灵巧,一边嬉笑一边躲闪,累得胖妇人气喘吁吁,两个胖丫头慌忙上去帮忙;文清和沫儿见状,上去就和两个胖丫头对打起来。那边正在购买衣料的媳妇太太,一看有热闹看,更是兴趣盎然地凑上来围观,片刻功夫,店里已经乱成一团糟。

沫儿是个刺儿头,没人找他的事他还想找别人的事儿呢;如今有人找碴打架,更兴奋得不得了,辗转腾挪,手脚并用,很快就占了上风——和他对打的那个二胖,看着块头挺大,打架只会闭着眼睛哇哇乱叫,胡乱朝前挥动胳膊,根本连沫儿的衣服都挨不到。

衣料铺子见有人闹事,几个黑塔一样的壮汉迅速围了上来。沫儿见再打下去只怕要吃亏,用力推开前面兀自闭眼乱叫挥舞手臂的二胖,叫道:“文清,出去打啊!”转身拉起婉娘跑到商铺外的街中心站住。

胖妇人和大胖二胖也追着出来,一个个脸儿通红,满头大汗。胖妇人的头簪歪在一边,胖脸上还有几条醒目的抓痕,十分狼狈;再看婉娘,一身柔曼轻紫随风而动,眉眼含笑,风姿绰约,犹如阳光下盛开的紫罗兰。

胖妇人似乎也发现了这种差别,盯着婉娘看了半晌,也不管自己身着华服,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涕泪长流。大胖二胖低头站在她身边,个个撅着嘴巴,眼圈儿通红。

这场架打得莫名其妙,还是和一群女人打架,实在不过瘾。沫儿翻眼看看婉娘,婉娘回他同样一个白眼。

街上行人甚多,很快将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年级较大的女人突然叫道:“咦,这不是银器王刺史的家眷吗?王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竟然是银器王凡的夫人,沫儿和文清都有些吃惊。听闻王凡长相儒雅,风流倜傥,是神都有名的美男子,家里经营者十几号银铺,与玉器钱家、以前的金凤凰卫家齐名,但比那两家更富有,因他曾捐大量银钱做过几年汝州刺史,故人称“银器王刺史”,却不曾想他的夫人竟然如此模样。

旁边不停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说王凡如何风流成性,如何在外面养小妾,夫人如何不得宠等,还不忘顺便鄙视一下站着旁边的婉娘;也有为王凡不值的,感叹“好汉无好妻”,怪不得男人寻花问柳。

婉娘悠然自得地听着旁人的言论,粉面含春,面不改色。一位老者看不下去了,甩袖道:“真是世风日下,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你要向王家接纳你,总要对夫人表示一下尊重吧?”

胖妇人听闻此言,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仰面嚎啕大哭。大胖二胖忸怩尴尬,一人一边扯着胖妇人的臂膀,面带哭色。

婉娘也不否认,妩媚地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脆生生道:“男人自己风流,与女人何干?难不成你家驴子偷吃了的青草,你不怨驴子没德行,还能怨地里长了青草?”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男男女女都对婉娘群起而攻之。一中年女子道:“照你这么说,男的花心还有理了?”

婉娘嘻嘻一笑,道:“有理没理我不知道,不过我要是王夫人,既然这头驴子管不了,又总爱偷吃青草,就换头我能够使唤的、不偷吃青草的驴子。嘿嘿,休书也没说非要男人才能写。”这一段惊世骇俗的论断,引起周围一片大哗。

胖妇人也不哭了,满脸泪痕,呆愣愣看着婉娘。文清偷偷拉拉婉娘衣袖,嗫嚅道:“已经中午了,你还去不去买香料了?”

婉娘似乎突然想起香料这回事儿,“哦”了一声,走到胖妇人身前,轻盈一揖,俯身低声笑道:“夫人,你认错人啦。告辞。”转而飘然而去。

沫儿慌忙跟上,走了几步,回头见胖妇人一连哭相地瘫坐在地上,刚和沫儿对打的二胖泪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臂,小声道:“娘,回去吧。”

沫儿忍不住回去道:“王夫人,你真的认错人了,她是闻香榭的……”话未说完,见胖妇人腰间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鱼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觉一愣。

二胖见状,警惕地拉了拉胖妇人的衣襟,将玉鱼儿遮住。沫儿只好走开。

〔七〕

这一折腾,已近中午,三人胡乱在附近吃了饭,直奔香料市场,东挑西捡,砍价杀价,黄昏时分才买了满满一车香料回来。

沫儿和婉娘挤在车厢里,文清在前面赶车。沫儿斜靠着一袋蔷薇籽,揉着酸软的脚脖子,抱怨道:“早知道今天就在家里呆着了,这个逛法,牛都给你累死了。”

婉娘摇着手帕,意犹未尽道:“那块百合花暗纹的衣料真不错呢。应该买下来才是。要不,”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商量道,“让文清先回去,你陪我回去吧?我保证,买了就走,不再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