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谜之渊(第11/21页)

公孙蠹已经很虚弱了。他的双眼疲惫地合上,在无法形容的痛悔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云湛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诚如风笑颜所言,如果不是他无比强烈的摧毁丧乱之神的意愿,曲江离反而无法延续他的欲望——至少不会得到这么一具武艺高强的躯体。但如果不是他,丧乱之神的真相将会在十五年前就淹没在三皇子的鲜血中,永远不为世人所知。他定了定神,轻声发问:“既然你承受了曲江离的记忆,能不能讲讲当年他全家被陷害是怎么回事?”

“曲家是被宁南汤氏勾结官府所构陷的,”公孙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也越来越急促,“他们无意中收到了一份古本书籍,在里面找到了夹带的笔记,是当年修建法器库的辰月长老们编造丧乱之神神话的手记,同时还牵涉到法器库的建造细节。这份手记的内容被汤氏安插的奸细看见了,他们敏锐地发现其中可能蕴藏的巨大价值,要求曲家转卖给他们。但曲家也觉得奇货可居,执意不肯,于是……”

云湛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让他非常好奇的一点:曲江离究竟是个什么人?他曾经那么快乐逍遥,把笔记上丧乱之神的创造肆无忌惮地拿去和一个民间说书人商量,会不会原本也是个单纯可爱的年轻人呢?而一家老小的冤案、走投无路的绝境,是不是也因此激发出他灵魂深处的凶戾和残忍呢?他之所以加入辰月教以寻找法器库,仅仅是因为要完成他的复仇大业,还是一开始就存在着更多的贪欲和野心?

但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公孙蠹呼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悔恨离开了人世。这位世人心目中的正义化身,在他人生之路的最后一个驿站却成为了邪恶的傀儡,险些造成无法收拾的巨大灾难,功过是非还真是很难评价。

人们各怀心事,思索着公孙蠹给他们带来的震动,直到龙斯跃打破沉默:“对不起,我一直都还没能顾得上问一下各位的身份。今天真是多亏你们相助。”

风笑颜慢慢走上前,和龙斯跃面对面站立。龙斯跃好像到现在才看清楚对方的脸,不由得惊呆了:“你……你是……你是……”

“父亲!”风笑颜忽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四、

父女久别重逢是什么样的?云湛想着,是不是应该很感人,让一头犀牛都能热泪盈眶?如果让小说家来描绘这一幕场景的话,怎么也得加上一些诸如撒腿狂奔、深情拥抱、泣不成声的激烈桥段,然后让龙斯跃用无比深情的口吻说:“乖女儿,这些年你受苦了啊!”

而风笑颜也应当用更加深情的语调回应:“不,只要能再见到爹爹的面,女儿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云湛觉得自己光是这么想想都觉得鼻头发酸,但目光扫过去,真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幕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一对二十年来首次相逢的父女,此刻的情景非常怪异,就好像一艘船撞上了冰山,碰出的不是火花,而是冰渣子。

龙斯跃向后退出了一步:“你……你是我的女儿?”他的表情很吃惊,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意味,好像眼前跪着的并不是骨肉至亲,而是追了他几十年的债主。

“我……我是。”风笑颜也听出了龙斯跃语气里的惊疑和毫无欢愉,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顿了顿,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我叫风笑颜。”

这时候龙斯跃似乎才意识过来,父女重逢应该是一个欢天喜地的场面,于是他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扶起了风笑颜:“太好了!没想到离开人间二十年,我……我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这真是……真是天大的喜事!”

“知道什么叫‘笑得比哭还难看’吗?”萝漪悄声对云湛说。

“这对父女有点文章。情形不对。”云湛回答。

岂止是情形不对,简直是别扭到了极点。父女俩的手握在一起,龙斯跃却好像根本找不出什么话可说,而他本来应该有很多问题:你这些年怎么过的?你怎么会和这些怪客一起来到这里?而且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在于,你娘在哪里?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