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头花瓶(第3/5页)

  那就是含羞草。

  它们培植出一种均匀生长着八片叶子的含羞草,向八个方向作四十五度倾斜,每片叶子都可以接收方圆十米内的脑电波,并且通过相对方向的叶子传播出去,进入范围内的他人脑海,还原成图像和感觉。换言之,当你走近一棵含羞草,眼前可能会猛然冒出一个悬崖,而且自己好像也正在飞身坠下,不了解的人立刻会被吓到发晕十四章,以为自己精神错乱,出现幻觉。而事实上呢,只是对面有个人正经过,一边回忆着昨天晚上做的探险怪梦罢了。

  这个功能普及之后,大家吃完晚饭,娱乐生活就有了根本的改善。首先,大家可以去找一个公认有趣的人,强迫他坐在一排含羞草旁边,闭上眼睛想故事,无须文字传神,无须导演明星,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另一边就坐了无数的人,手里还拿着各种零食,水果,一边吃,一边毫不费眼睛的看故事。此间起起伏伏,会传来惊叹声,笑声,叹息声,痛骂声,七情上脸,同乐同悲,真有无限黑皮在内。倘若对情节不大满意,还可以起哄重来,考虑胶片和人工的费用,任何电影,其版本都是一个起,五个止,决不至于无穷,因此含羞草为大家带来的这种无限再创作观剧,实在是影视史上最旷世的发明。

  这个发明投放使用了不久,它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陷就暴露了出来。那就是,第一,有趣的人不够多,第二,很容易被玩死。当最后连山狗都被拉去想故事的时候,整个撒哈啦的人所潜藏的文艺创造能量,悉数消耗殆尽,个个变成了行尸走肉。除了工作啥都不干,除了发呆啥也不想,只要手上活儿一完,就地坐下,就可以练上最高深的内功心法,心外无物,心中更无物,境界精纯,一日千里。后来,大家都不再需要交通工具,统一在城里使用轻功,登萍度水走室外,八步赶蝉走室内,下楼一律壁虎游墙,游着游着还聊天:“你这双鞋不错,摩擦小。”“你那双也好啊,稳当。”

  含羞草一战,为时三个月,折损撒哈拉之眼中全体人员脑细胞无数,不但如此,而且间中操作失误,还会顺便侵入其他记忆体,泄露无数机密,造成同事相忌,夫妻相残,人间悲剧,此起彼伏,足见隐私安全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性,可以和火的发现相提并论。后来,含羞草成为特级禁物,只能在三条蚯蚓的直接监视范围下少量种植,以为标本。

  挟此往事之威,足以震慑山狗,这一刻瞧着自己头上的摇曳生辉,简直欲哭无泪。不晓得是不是过两天自己就要变成一个被吸光了甜水的椰子,空有硕大一个脑袋壳壳。这权且不论,其他那些花花草草又是怎么回事?辅助信号转化器?高清?真彩?射线过滤层?我待你们这些家伙不薄,为什么要这样整我?

  桃红蚯蚓一听,立刻大摇其头,对他这种担心表示强烈反对:“哪里哪里,完全是装饰。怎么样,我于插花有前途吧,这个造型是我的出山作呢。”

  想山狗在撒哈拉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平时溜达溜达,和他打招呼的人也不少,偶尔穿件精神衣裳,也会得到一点及时的反馈,比如说,山狗,你不如去跳TABLEDANCE吧,卡萨布兰卡新开了个酒吧正招人,或者,咦,你这黑衣服颜色好正点,什么料子?上来摸一把,然后恍然:“哦,刚去了趟石油开采现场啊。”

  如今头上顶这一盆千娇百媚出去,不晓得那些人的嘴脸如何。他转完这念头,看三条蚯蚓在一边笑得贼西西,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怜头重,又不敢胡乱动,只好发发虚狠道:“哼,笑那么开心,我知道你们的花花公子都藏在哪里的,回头看我一把火去烧掉。”

  碧绿笑脸一收,非常纳闷地问:“为什么?”

  山狗浊气满胸,翻了翻白眼,答:“你说呢。”回头顾影,自己这明显就是一变了种的菠萝,眼角为之一酸。

  碧绿犹自不爽:“我说?我们为你担心,一开始就会聚毕生功力,搞了三年才搞出这个东西来以防万一,还我说,我说你要给我好多阁楼才行。”

  银灰忙过来,把碧绿一拉,轻声说:“哎,他不是都忘记了吗,别生气,慢慢来,阁楼会有的,巴比娃娃会有的。”

  山狗小心翼翼,挺直腰板站在那里听它们说完这番对白,终于忍不住双手扶住头,嚷嚷起来:“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