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碰碰车的身,F1的心(第2/4页)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冰箱啾啾正扭头对大家说:“我说是吧。”我顺手拉开它的门找水喝,问:“说什么?”小小接腔道:“它说你要说暗号的话,一定是‘天王盖地虎’,结果还真的是。”我没工夫跟它们纠缠,走进内房,蓝蓝正哄着历历睡觉,看到我回来,大眼一瞪,问:“阿BEN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这问题问得我鼻子一酸,以为它会自己回来的希望破灭了。看看表,数个小时已经过去,它生死未卜。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许多点滴前尘,此刻忽然像巨浪一样汹汹涌上心头。
阿BEN的前身,乃是一只产自浙江绍兴地区,以精铁铸成边盘,以极品红木为算珠的上好算盘——这是它自己说的。每次和电视机阿三有点儿小口角,它就要把自己的祖上风光拿出来显摆,说自己之所以算无遗策、明鉴万里,主要是因为出身好,血统高贵,零件中凝结了古老祖先的智慧。
阿三说你信口开河也要有个谱啊,人人都知道电脑是老外发明的,你哪一点和算盘长得像?
阿BEN说皮相不足道,它们的灵魂是一致的,你看在十进制和一进制之间,不是呈现了一条直线向上的前进路线吗。为了固守自己的名门传统,阿BEN不舍昼夜,时刻紧盯着各大计算机研究机构的工作进展,任何新的技术进步都逃不过它的监视。往往在新技术投入商业应用前的两三个月,阿BEN就已经把自己重新武装完毕,务必要占据技术潮流的风口浪尖,不折不扣是一个改装狂。它曾十分郑重地告诉我:“要是我下辈子投胎成了一台车,我都要成为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车!”这一辈子我也见过一些大人物,没半个能像阿BEN这样,做到言出必行的。
我长吁短叹了半晌,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我老婆一身劲装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一把电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她正在交代微波炉,每半个小时要进房间去看看历历,要是他饿了,就叫电磁炉和电炒锅煮一包方便面给他吃。我诧异无比,奔上前去刚要开口,被蓝蓝一道犀利的眼神挡了回来:“老关,刚才要哄历历睡觉,所以辛苦你走了一趟,现在我抽得开身了,你就在家留守吧。”
我抵死不从:“让我去,我是男人啊。喂!”被蓝蓝一脚踢回了室内,我哼哼叽叽坐起身来,转头问大大:“蓝蓝要去干吗?怎么还带了电锯?”
啾啾接口说:“她说要去电视台救阿BEN,叫你和我们商量怎么搭救那些孩子。你放心啦,她还带了粉碎机,随便两个人都会被她杀掉的。”
老天,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在家里转了两圈,我脑子里全是蓝蓝跑到电视台去大开杀戒的画面。虽然说她平时做事都显得有足够的理性,可要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惹得她抓狂,蓝蓝就会变成恶魔。能把阿BEN带回来那还罢了,就怕她一去,发现阿BEN已经变成了一堆待回收的电子垃圾……越想越怕,我打开门撒腿就往外跑。天助我也,蓝蓝等的电梯刚刚打开门,我扑上前一把抓住她,此时脚下一个趔趄,“咔嚓”一声,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阿BEN。我在电梯口踩到的,是一台怒气冲冲的手提电脑。
阿BEN骂骂咧咧地擦着自己的盖子,一边抱怨道:“老关,好歹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可不可以稳重一点儿啊?这个要求不高嘛!你看看你,把我的外壳踩出这么大一个脚印!”我哪里顾得上什么脚印,一把把它抱起来,狠狠亲了它两口。阿BEN却毫不领情,从我怀里挣扎落地,向屋里飞快蹦去。我和蓝蓝跟在后面十分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阿BEN十分不屑:“网上聊天系统你知道吗?不知道?你真是个土包子。千千给我发信息,我可以通过网络无线接受。”我立刻迁怒于千千:“那它怎么不转告我们一声?我们都快担心死了!蓝蓝还带着电锯和粉碎机准备去救你。”它辩白道:“千千超龄服役,接受功能已经失效了嘛。”
帮阿BEN插上外接电源,它弹出几乎耗光的内置电池,长长地吐了口气:“靠,累死本大爷了!”我接着追问它是如何从电视台脱险的,阿BEN又叹口气,“说来千难万难啊。”
“千难万难”这句评语,我是心有戚戚的。盖阿BEN虽然神勇,腿脚却向来不利索,在亮堂堂电视台离七搭八百货有一帽子远的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出它是如何脱身的。
阿BEN半天不吭声,光驱进进出出,显得心事重重。良久,才用电源线拉着我衣袖,躲到一边,郑重地对我说:“老关,我信任你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我就去自杀。”弄到要自杀那么严重,到底做了什么啊?未必答应了电视播放中心的仪器,对她们提供三陪服务一年?一听我这话,阿BEN险些泪洒当场,两个小风扇转得“呼呼”直响,意在模拟“无语凝噎”的声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