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狐山(第11/12页)
总之,哥哥秦展,其好玩程度毋庸置疑,不时超越这平庸世界能创造出的最高水准。
这倒不是什么天赋,秦展在这方面经过了极为艰苦的特训:“我小时候跟着南美阿姨,爸妈到处谈生意,没空带我,南美阿姨认为我在恶作剧这个领域既无天赋,又不刻苦,非常令她失望,所以赶着我去到处胡作非为,以资实践。”
那真是不堪回首的精彩历程,但每个小故事说起来都令秦准心向往之,双脚直跳,恨不得自己也能来上这么一段。
他的这个小小梦想注定永远只是梦想,第一,南美阿姨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带完秦展之后就宣称自己对于下一代的爱已经全部耗尽,今后不但不帮别人当保姆,而且干脆自己都不要下一代,免得麻烦;第二,大家都知道他根本不是那块料,他的天赋只存在于煞风景这一个领域而已。
还问过的:“哥哥,你真的这么糟糕啊?搞到南美阿姨不要下一代?”
他记得秦展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刚好相反,她是觉得我太不糟糕了,让她很失望。”
是哪一天,命运与哥哥都全盘发生转变的呢?母亲去世那一天?应该是如同刀刻在骨头上一般深刻的纪念日,仔细回想起来,却总是模模糊糊的。是不是因为,在秦准的记忆里他并不曾真正经历痛失所爱的那一刻,留下的唯一印象来自秦展?
秦展当时正让秦准骑在肩膀上,两人在家旁边的小街心公园溜达,给他讲旁边经过那些人心里深藏的秘密,有些人纠结自己的体重,有的人是连环杀手,两者的情感煎熬,其实不相上下。
变故就在猝然之间,快过上天对有罪者劈下的一道惊雷。秦准猛然从哥哥怀里“扑通”一声掉到草地上,摔个狗吃屎,他抬起头来想投以撒娇与责备的眼神,却在那瞬间看到一张再悲哀不过的脸。
从三千界无限嘈杂的声与色中,竟然感应到至爱之人的永逝,那想必是它痛恨自己与生俱来天赋的开始。
人生之画卷,就是以那横溢出来的悲哀作为基调,慢慢展开的。
秦展在那一刻,化回玄狐的原形,从草地的一端如闪电般跳走,转眼消失踪影,是它初生时候模样,那时一切安稳太平。秦准被哥哥遗弃在草地上,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忽然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许多无价之宝,就在此刻土崩瓦解。
从此,秦展就不再随意化回人形。
沉思默想中,面一根根被吃光,他把碗拿去洗碗槽,打开水,就在这个时候,灶台上的抽油烟机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伸过头看了看,忍不住叫起来:“哥哥,有人进入了狐山训练场的空间通道。”
阿展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肩膀上,也探头闻了闻抽油烟机,然后摆出一副要昏过去的表情——常年吃素的话是会很讨厌油烟味的,就算这架抽油烟机其实是最先进的嵌入式隐形空间检测器。
“训练场被封锁很久了,怎么会有人进去?”
阿展不答话,只是皱起眉头。
狐狸也会皱眉头的。
秦准一只手拎着脏碗,一只手敲敲油烟机的外壳,自言自语:“什么人呢?”
然后他的关心就到此为止,继续去洗碗。
如果和自己的肉体或心灵不是直接有关,他就提不起太大兴趣。
但是阿展意外地来了精神。
它定在那里思考良久,尾巴像拂尘一般扫来扫去,眼神闪烁,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它从秦准肩上跃出一道弧线,直奔阳台跳上栏杆,没有回头看一眼,四肢一缩,一个鹞子翻身就跌下去了。
秦准信步跟到阳台上,冲楼下那个极速坠落的小黑点喊了一嗓子:“哥哥,不要滥用轻功啦,物管会投诉的!”
所谓灵异事件从不单至,他这时眼角瞥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靠墙的水晶钵里某条鱼此时肚皮朝天,静静漂浮在水面。
他这一下相当吃惊,探过身去捞起鱼细看。这是一条大脑袋滚圆如珠、上有七道红色唇吻密密环绕脑部的怪鱼,没死,还在抽搐,倒像是发癫痫,白色细长如剑身的鱼肚上正逐次现出一点点散乱不相连的黑色痕迹。
像是——
“烧伤?”
闻一闻,鼻子下真的有焦味,秦准眉毛一挑,大出意外:“咦?”
他把鱼丢回水晶钵,转身重新打开电脑,登录Skype,发出一连串“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的召唤。
被他召唤的人立刻就有了回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家都习惯在夜里保持清醒。
“我准备睡觉啦,死阿准不要再骚扰我,我明天要上课的!”美美打字速度不比她揍人慢。
秦准好整以暇:“你分明是抱着侥幸心理等待情郎上线,嘿嘿嘿,被我抓了现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