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掠者安(第6/7页)
十年以降,大家居然相安无事。
大概是因为利先生所爱的人,也统统都死干净了的缘故。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背负着共同的命运。
这本能的判断,从狄南美那里得到了权威的解答。
“你们两个,都生在孤煞星云下嘛,五运之中,只能有财运事业通达,其他一切和人有关的领域,自然而然都一片空白的,嫁人人死,养狗狗亡。”
应该是很令人伤感的话题吧?这位小姐漫不经心地就说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任何使她会认真的东西?霍金没敢问。
“破解,没有什么好破解的,就不要养狗好了,狗很可怜的。”
霍金努力往人性本善那个方面去想:“那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把利宅上下全部员工遣散的么?怕他们都被克死?”
问题是,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那么人道主义的角色啊?!
狄南美笑一笑:“哦,我想干什么,二位就不要管了。”
对利先生来说这事儿真费猜:有个人不请自来,吃你的住你的,自作主张把你的钱摸出来发给你的人,让他们全部滚蛋,你跑去问问这是干吗呀,她说你就不要管了嘛。
有没有王法的啊?
狄南美的眼睛亮晶晶地瞪起来:“王法?什么是王法?”
你和这种人之间,难道存在正常的沟通途径吗?
她之所欲,讳莫如深,也就这么讳莫如深地住进了利先生的宅子里,每天继续监督霍金做饭。由于缺少了大量打下手和配合环节的工作人员,霍金的工作量骤然增加,常常为了做一个茶树菇烧鸭累得喘。然后利先生在家时无人使唤,感觉也颇为无聊,于是有事无事跑来厨房里和狄南美一起蹲点,饭菜做好了,她大无畏放下架子,自己去拿碗装东西吃,霍金深深觉得感动。
单看表面乐趣,这些简直都算是好日子。
好日子都不长久。
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跟着某天做的一碗八宝鸭,好似一整个交响乐团跟随指挥手里的小木棍,那么一下子,就突然结束了。
那碗八宝鸭狄南美都没有吃完。
霍金记得,那天她穿着纯白色束腰的蓬蓬裙,脚上一双蓝边白底交叉束带的小鞋子,坐在厨房中间高高的秋千上面,正端着碗,埋头享受食物。
忽然,她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咦,来了。”
霍金做完饭累得喘,还在一边收拾锅碗瓢盆,一边问:“谁来了?”
狄南美侧耳听听,眉头一皱,没搭理他,还是自言自语:“好快。”对霍金挥挥手,“去利先生卧室,关紧门,我没有来找你们,就不要出来。”
然后在秋千板上轻轻一点,掠过大半个厨房,对着临近大门的那扇墙,轻灵地飞撞过去,霍金失声惊呼,声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穿墙而过。霍金飞奔到窗户前,正好看到她落在大门前。
拍手。
有银色的光束从狄南美的手指中流淌出来,向大门外飞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形成一个由手指中生出的瀑布,从下而上,在利宅的大门前渐渐汇集为一面围墙,再向四周纵横穿梭而扩散,最后将整个房子包围,连上空也没有放过。霍金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已全然处身在一个银色光流所建造的牢笼里。
他看得入迷,完全忘记按照狄南美嘱咐去利先生房间等候进一步通知,甚至还情不自禁喊:“这是什么东西啊?”
狄南美转过头大吼一声:“滚进去!”
霍金吓了一跳,屁滚尿流滚进去了。利先生正在卧室里更衣准备出门,见他面如土色奔将进来,诧异之极:“怎么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狄……狄……南美,在外面……外面……”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作法,作法。”
利先生迷惘地反问:“作法?”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对着镜子继续把另一只耳环戴上,她头发全部梳到后面,额头光洁,美艳绝伦,可是偶尔之间,也能看到眼角细微的皱纹。岁月流逝,待人接物极之公平,不论美人圣贤,都一步步迈向尘土,天人都五衰。
一面说:“家政管理公司重新帮我找了一批人,今天说训练好了,我要自己去看一下。”她忽然一笑,“南美胡闹够了吧。”
她笑容如牡丹盛放,白衬衣黑色大摆裙风神如玉,女人该有的不该有的上天统统没有让她落下,可惜深闺寂寞如此,想起来任谁都要怅惘。
这么美,看得霍金目不转睛,几乎连南美在外面鼓捣出的奇景都全盘忘却。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不是墙壁上的直线电话,不是利先生手袋里的手机。
利先生的卧室布置极为简单,很容易就能听出来,那电话铃声来自床头那把椅子。
贵重花梨木的圈手椅,式样复古,在床边端端正正放着,上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电话搁在座位中间。尽管本身状态很新,但至少是十年前的产品。利先生性喜猎奇,在电子产品上态度亦然,永远试用最新最先进的出品,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手机在卧室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