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11/18页)
这些人会崩溃吗?不,曹敬心想。相阳为他们注入的狂怒还没有熄灭,生命威胁会让生物感受到恐惧,而恐惧的极点就是愤怒,他们还会继续号叫着进攻……
但曹敬想错了,曹雪卿甚至没有给这些暴徒重新组织冲锋的机会,哪怕那些斧头铁棍菜刀实际上不可能对她造成伤害。半个呼吸后,辉煌的光束暴雨般横扫整个走廊,完全无视伤亡地贯穿了脆弱的人体,场面安静得异乎寻常。没有惨叫与哀号,曹敬只感觉到自己能够跳转的心灵一个接一个地关闭,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生命就已经被蒸发殆尽。
几个呼吸后,已经是一地狼藉。甚至没有鲜血溢出,只有渐渐散发的焦臭气息。
“……在看吗?小敬。”
曹敬没有回答,安静地触摸暴徒们残留的电磁场,这仅仅是其中的一批而已。他吸吮着死者的残片,从电磁场的碎片中剥取有用的情报。人数远不止这些,但在战略级面前,这些暴徒的人数没有实际意义。最重要的是——安德烈和相阳。
调转过来思考,如果我是相阳,用这些前驱的小卒试探出了对方的最大底牌:一名破坏力惊人的战略级,而且其不知为何能够克制我方战略级的“禁绝”。这样的话,这个牌局就非常棘手了,那么……
他从正在死去的暴徒眼睛里看见一枚手掌大小的黑球,在走廊尽头浮现,悬浮在空气中,晃晃悠悠地飘荡过来,这个外形让曹敬想起水雷。
“闪开!”
黑球陡然加速,迅雷般飞来。曹雪卿伸出手掌,似乎想要凌空击爆,却因为曹敬的提醒果断侧跃闪开,翻进之前秘书们用办公桌做成的掩体。黑球在这一瞬自行解体,鸣雷大震,冲击波将掩体桌椅吹飞,曹雪卿也不得不往后撤退。
是将大量爆炸物积存在小型“禁绝”内部吗?在小范围内积蓄的巨大冲击,其能量被“禁绝”完全封闭在内部,直到解除的那一刻彻底爆发。曹敬觉得自己背上出汗,曹雪卿虽然破坏力惊人,但本身依然脆弱,如果对方仅仅是这样在看不见的地方狂轰滥炸……
曹敬迅速切入其余楼层的暴徒视角,在几十双眼睛的信息流里寻找更多的“禁绝”。
介入、介入、介入,然后他与相阳的意识不期而遇。
他早就在等着曹敬了,伪装成暴徒中的一员,将头脑的外层打开,等待着曹敬自投罗网。曹敬一头撞进来,然后惊诧地发现自己被抓住,然后陷入对手更深层次的心灵。
曹敬的仓促反击比对方预期得更为凌厉,双方一瞬间交感共振,狠狠撞击了一下,碎片的记忆流了过来。
……头疼。相阳随身带着一小瓶芥末酱,每次头疼晕眩的时候闻一下,再抹一点在鼻孔处,然后冲劲儿就把自己带回现实。但芥末酱有一个缺点,抹多了就开始流鼻血,嘴唇上会干裂疼痛,红肿发炎。
相阳旋紧瓶盖,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毫无疑问,什么都看不见。这里什么光线也没有,让人有一种安心感,好像回到了柔软、温暖、潮湿、黑暗的胎内,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愧是“高加索的守护圣人”!相阳想,名不虚传的战略级,能力千变万化,可能性几乎没有穷尽。哪怕是现在,相阳也觉得安德烈的技艺在他手里只发挥出十之一二,相处时间甚短,令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去驾驭。
从战术上来说,在自己的杀手朋友被割下头后,相阳在沧江市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他用密码写好报告,通过邮政寄向某个海外邮箱,确保情报得到回收。
但一位高价值人物来到了沧江市,这是在计划之外的突发事件。安德烈并不应该在这里就被启用,他以后还会出现在更重要的场合,只是以相阳的个人感情来说,这次值得冒一次险。而且,说到底,他骨子里就喜欢冒险,不爱循规蹈矩。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相阳笑了,在漆黑的子宫里换了个姿势。已经这么久没见,他真的很希望在另一种场合和曹敬见面。他想仔细观察曹敬现在的模样。并不完全是友谊(是的,他承认心中有某种情谊存在),更主要的是好奇。他想知道,以前那个傲慢的曹敬,经历了这些年后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吴晓峰,你真是头了不起的畜生,竟然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把我们的朋友折磨成这副模样——你这只命运之手,扮演得真是妙趣横生。
吴晓峰追求对称意义上的平衡感,他把作为“强者”的曹敬身上的力量剥夺,把他变成一个曾经拥有上位者傲慢的“弱者”。看他艰难地挣扎、适应、矛盾、痛苦,他就是这样的一头狗熊,贪婪地舔舐一个人心灵破裂时渗出来的蜜汁……相阳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地直乐,某种程度上,自己或许很幸运,没有成为吴晓峰选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