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痴鱼(第9/9页)

她爱他,他的心思,她早知晓。

金性坚找了一身旧衣,让鲲哥穿了上。

外面天亮了,鲲哥和白玉书重新走回了大太阳下。鲲哥本是想带着小鱼回到海里去的,可是因为有了那一月之约,所以暂时也只能留在陆地上了。对着白玉书伸了几次手,他都没能把小鱼缸抢回来,故而最后就不耐烦地问道:“你有完没完?”

“我还没有嫌你动手动脚,你反倒问起我来!我是小鱼的未婚夫,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小鱼的朋友!我俩认识好几十年了!”

“既然只是朋友关系,那就请你注意一点分寸,不要总想抢我的鱼!”

“你留着她有什么用?”

“我等着她变回人样,和我结婚!”

“你是不是疯了?她现在元气大伤,保住性命就算不易!你知道你要等多久吗?”

“我家里的生意眼看着就要关门,回家闲着也是没事做,那就慢慢等着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完这话,白玉书走向了停在街口的马车:“你若是肯来,就请来;不肯来,就请便。”

鲲哥连忙跟上了他:“我当然得跟着你,看你疯疯癫癫的,别再把小鱼给吃了!”

四 秘密

一周过去了。

叶青春在店里翻看账簿,问伙计道:“白少爷上周定制的那几套洋装,还是没派人来取吗?”

“一直没人来,当时他也没留电话。”

“唉,他们家现在破落得很,也未必会有电话。”叶青春合上账簿,又嘲笑道,“难不成是他婚事有变,顾不得来取这些洋装礼服了?”

说完这话,他丢下账簿,带着个伙计要出门去,然而刚出院门,他便发现画雪斋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画雪斋素来是不缺客人的,但这客人看着实在古怪得很,和“画雪斋”三个字格格不入,且不提他那个护法金刚一般高大威猛的块头,也不提他那个僧不僧俗不俗的造型,只说他那眉宇之间煞气缭绕,一瞧就不会是个风雅之士。

画雪斋内的仆人堵住了大门,正在客客气气地对他讲话:“报歉得很,我家先生此时不便见客,要不然,您换个时间再来如何?”

那人昂首问道:“你没告诉他,我是莲玄吗?”

仆人赔笑答道:“我告诉了。”

“那就再去告诉一遍!我今天是非见他不可!”

仆人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内走,结果不出半分钟的工夫,便又跑了出来。那叫莲玄的大个子当即问道:“这回他又说什么了?”

仆人答道:“先生说……”

“说什么?”

仆人有些为难:“先生说,他死了。”

叶青春听到这里,捂着嘴窃笑离开,心想这是哪里来的粗鲁莽汉,活该受到这种待遇。

金性坚知道此地是英租界,治安很好,容不得莲玄公然撒野,所以在地下室内坐得很踏实。

地下室是阴冷的,然而他不在乎,甚至感觉有些惬意。不知道那条小鱼和那个少爷如今是怎么样了,感情这个东西,可以比金坚,也可以比纸薄,他说不准,也懒怠说。

越是见得多,越是懒怠说。

在椅子上坐够了,他起身走到青玉案前,案子上摆着一只小碗,碗里的半枚珠子,还是上周那条垂死的小鱼吐出来的。

端起那只小碗,他走去地下室的尽头角落,伸手推开了一道暗门。顺着暗门继续向下,他走过潮湿的砖石楼梯,进入了地下室的第二层。

第二层空旷阴森,只在正中央摆放了一口玉棺。室内无灯无火,可那玉棺之内活动着一小团蒙眬的光影,光芒自内向外发散,将玉棺照射成了一块半透明的冰。

走到玉棺跟前,金性坚抬手摸准了棺盖的机巧之处,使了力气一推。棺盖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线,他随即将玉碗中的半枚内丹倒入棺内。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对着棺内那团光芒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保全自己。在救活你之前,我一定不会死。”

光芒之中依稀游动着一只小小的影子,那影子模糊得不辨头尾,但确实是个活物。

因为它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