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愁入西风(第10/18页)

这话捅人心窝子,跟了哪个主子就和哪个主子是一根绳上的,锦书遇着了尴尬事儿,身边的人比她还急。

蝈蝈儿拉下了脸,“好聪明人儿,愈发没了体统了。咱们年轻没经历过,您老一把岁数了也不知道?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着的时候,小夫妻之间有了倒灶的话,能当真的么?再说宫里有规矩,后妃是不在养心殿过夜的,咱们谨主子侍寝歇的是整夜,那份恩宠比天还大,您还要编排什么?第二日把头天的用度送回来,有什么不对的?”她瞥一眼花梨大案上的西洋座钟道:“至于万岁爷那儿差不差人来,就不劳您费心了。这会子还没散朝,万岁爷政务忙,要听臣工们的奏对,要看奏章陈条,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您倒比咱们还急呢,急个什么劲儿?说了归齐,容主子住进毓庆宫是个好缺儿,近水楼台,往后见圣驾的机会比别宫的可多多了。”

这时里头的容嫔眼泪汪汪地出来了,对着春桃和蝈蝈儿福了福,哽道:“对不住两位姑娘了,嬷嬷上了岁数,言语上有冒犯的,请姑娘们瞧着我,好歹担待些个,我这儿赔不是了。”

这么一来倒闹得两人讪讪的,容嫔怎么的都是晋了位的小主,对她们行礼是极不合礼数的。蝈蝈儿和春桃忙跪下磕了头,“容主子折煞奴才们了,奴才们万不敢当,奴才们死罪!”

锦书让脆脆扶着,强撑着走到门上,对容嫔道:“妹妹,我管教不严,倒纵了她们。妹妹和嬷嬷别恼,也瞧着我的薄面儿吧!”

容嫔只顾抹眼泪,也不答话,蝈蝈儿和春桃对视一眼,不等她让免礼就站了起来,回身扶了锦书道:“主子怎么起来了?看看这模样,有什么打发脆脆,何必下地来!都这样了,叫主子爷知道了怎么好,快回去。”

不由分说架着就往寝宫里去,菱花门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春桃边走边说:“瞧着吧,对门那位不简单,三句话没说就掉眼泪,整个的可怜到了家,外人不知道的只当是咱们欺负她呢!”

“往后仔细些吧,我在里头听她嬷嬷那几句不善,别人还忌讳些个,她们敢明刀明枪的上,打量咱们屋里没人了。”脆脆扶着锦书躺下,掖好了被角道,“主子发个话儿,咱们去请太皇太后示下,排云殿里有大邺时候留下的嬷嬷,咱们讨了来,那可顶主子半个娘家人!”

锦书恹恹的摇头,“我已经越了品阶享份例,树大招风,叫别人说嘴。再去求太皇太后,越性儿的不知足了。”

春桃不满地说:“主子瞻前顾后的,非叫人骑到脖子上才算完!”

锦书前头疼得浑身无力,这阵子嘴唇煞白,满头的虚汗,只道:“你且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打压我一头,我能看得过的不去计较,倘或过了,我可不是善茬!”

她还森森磨了磨牙,边上几个人嗤地笑起来,春桃道:“你快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咱们一处混大的还不知道你?整天的胡吃闷头睡,晋了位尽瞎忙,也不琢磨怎么讨万岁爷的好儿……”

锦书脸上黯然,她们不明白,她和皇帝的问题并不是讨个好,下个气儿就能解决的。就像断在肉里的刺,面上看不出什么,时候长了肉会溃烂腐朽,里头都空了,没了底子,轻轻一碰就坍塌了。

蝈蝈儿弯腰看她,小心道:“主子,奴才找李总管去吧,叫他往皇上跟前递个话儿……”

锦书费力过身侧躺,“别去,他都把我轰出来了,还去找他干什么?讨没脸吗?我丢不起那人,弄得没爷们儿就不能活似的。”

三个人悻悻然闭了嘴,隔了半晌又听她说:“我睡会子,你们都出去吧,不用守着了。眼下像是好了些,小肚子里暖和起来了,受用多了。”

脆脆和春桃都看蝈蝈儿,蝈蝈儿皱着眉无奈应是,递了个眼色,把床前人都支了出去。

皇帝带了一肚子的火气进军机处,拍桌子摔椅子的,把几个大章京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审了外埠的折子,不是说北方大定吗?请安折子一封接着一封,问朕安、奏捷报、音旗大胜、匪寇平息,结果呢?朕坐在金銮殿上被你们糊弄,你们好大的胆子,长了几个脑袋几条命?”

军机大臣、御前行走们抖得抽风一样,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淋漓。

“太子呢?”皇帝眼光一扫,厉声道。

太子膝行几步上前,磕头应道:“儿子在。”

皇帝狠狠盯着他,“你是干什么吃的?通本是你管着的,你只顾批,也不核对吗?”

太子颤声道:“请皇父息怒,儿子无能,恳请皇父责罚!”

兵部尚书敏鄂磕头道:“启奏皇上,是奴才的差使没有料理青白,如今宁古塔绿营守军都统是郑国维,原是郑源的儿子,只因郑源老病不堪任事,他儿子从军十二载,颇有建树,朝廷体恤,上谕军中事务由郑国维暂行代管。奴才万没想到他邀功媚宠,竟敢发伪报。请主子恩准,奴才愿立功北方,为朝廷除此癣疥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