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惆怅此情(第5/20页)

崔贵祥摇头,“这孩子,还傻乐呢!”心里叹息着,没心没肺有时候也是好事,这样能躲开很多烦心事。

锦书问:“谙达,有差事派给我吗?我上席边上伺候吧!”

“别介,那里用不上你,你如今好歹是侍寝,姑姑辈儿的了,连着我也要请姑姑多照应呢,还让你伺候宫外那些诰命洗手漱口不成?”崔贵祥风口上站久了嘴唇有点发青,朝手上呵了口热气,手心手背一通揉搓,又挨到暗影里跺了两下脚才道,“你替我看着点儿吧,荣姑娘在里头半天不出来,有些个鸡零狗碎的杂事儿我也照应不过来。”

锦书原想到排膳的地方候贵喜去的,被他这么一说也没法子,只好先应下来,回头得了闲再溜出去找人。便道:“谙达去值房里喝口热茶去吧,这里有我呢,要是有办不了的我再去请您的示下。”

崔贵祥上了点岁数,冻得时候长了实在是撑不住,回身指了指在门上嘱咐小太监办事的蓝顶子太监,“他叫金迎福,是坤宁宫的总管,有急事找他,他是我一块儿扛扫帚的老兄弟,知道心疼我,我找个地儿猫会子他不会计较的。”

锦书嗳了声,看崔总管直打哆嗦,一下子好像连道都走不了了,忙远远招了大太监来,“长善,快扶大师父上榻榻里去,点了炭盆子拢上火,再上寿膳房要一碗姜汤伺候着喝下去。才开的春,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是。”太监打个千儿,把崔贵祥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半扶半扛着往体和殿的梢间里去了。

崔总管一走,杂事琐事全落到了她身上,大到西炕上供五祀的牲醴毕陈,小到各路诰命什么品级用什么杯盘碟盏,一一俱要过问,万事差池不得,一个时辰下来忙得头昏脑涨,恨不得就地瘫倒下来。

到亥时二刻前后,总算是得着一阵清闲,这时才想起来,她一直守着正门,并未见太子来过,想是知道让他自己选妃,吓得不敢来了吧。锦书笑了笑,笑过之后又隐隐觉得担心。那块表叫皇帝拿去了,只怕要和太子秋后算账,届时就算不会明正典刑,太子也免不了一通斥责。

她焦躁不安,值上又走不脱,倘或能赶在皇帝训诫之前知会他,也好让他有个提防……正胡乱盘算着,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来,道声“锦姑娘新禧”,把她吓了老大一跳。抚胸回头看,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太监,满脸堆笑地把眼睛挤成了一道缝,她一时想不起来了,犹豫着问:“您是交泰殿的?”

小太监道:“锦大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景仁宫太子爷跟前的容升啊。”

锦书似乎有了点印象,以前也没太留意,一时半会儿的想不真切,只草草应了声,又问道:“您这是当什么差来了?”

容升往西上屋探了探头,“我们爷打发我来给老祖宗告假。先头原说要来的,只是万岁爷那儿招了几位军机上的重臣说北方战事,已经耽搁了一个时辰,这会子且完不了,所以差了我来回话儿,没的叫老祖宗和皇太后、皇后好等。”

锦书思忖了道:“那今儿还来吗?”

容升摇了摇头,“不来了。其实咱们爷自有他的算计呢!我才刚进去给老祖宗磕头,好家伙,屋子里并排坐着四位,那阵仗,过堂似的!怪道太子爷想方设法地躲,万岁爷叫过坤宁宫来都磨蹭着不愿来。”

锦书心里繁杂,只问:“太子爷这会子在万岁爷跟前?”

“可不,父子君臣的在议国家大事呢!”容升道。

既然在议政,也不能让人带话进去。锦书略失了失神,才问:“体和殿里赐宴没有?”

容升答道:“都这时辰了,一早就赐过了。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顿了顿笑道,“可是有体己话要和太子爷说?”

外面雾霭渐沉,站在明间门口往东首看,连廊上的重檐庑殿顶都茫茫看不清楚了,唯有滴水下的几十盏宫灯隐在浓雾之后,发出晕黄朦胧的光。

锦书掐着手指头算,按着惯例,这时辰早到了该歇的时候,看这样子离散宴也不远了,倘或皇帝打发了臣工们把太子留下训斥,那就是带了话去也晚了。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明儿我下了差使到上书房瞧他去。”

“是喽!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消息,太子爷还不得高兴坏了啊!我回头就个和他说去,保管他做梦都要乐醒了!”容升松快地打个千儿,“您忙着,我得回去了,擎等着散了,我好伺候咱们爷回宫去。”

锦书道好,才看着他出回廊往曾瑞门去,后面又有太监来回话,问:“姑姑,太皇太后给各家的赏赐都派下来了,东西是随大人们出午门,还是跟女眷们的车从神武门走?”

锦书大皱其眉,“这话怎么说的!自然是随女眷出神武门,午门是朝臣上朝走的道,正月里百无禁忌了不成!这差办砸了咱们后脖子都得离缝,还是费些事,让内务府打发人往顺贞门上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