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冷欺花(第7/18页)

太子思忖了下,又不是见不着了,也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她的态度有松动,再见时必不会再抵触了,让她去了也免得她为难,遂道:“那你过会儿得了闲到我这里来一趟,把生肌膏拿去。”

锦书屈屈腿道是,退行至外间。背过身去把腕上的镯子掳下来放好,出偏殿大门时,迎头正遇上春荣。

春荣笑道:“太子爷跟前的差当完了?”

她的声调微扬着,又促狭地眨了眨眼睛,锦书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忙接过她手里的漆盒,干笑道:“姑姑可别拿我打趣儿,这盒子送到哪里去?”

春荣往西偏殿里努努嘴,低声道:“陈贤妃来给老祖宗报喜,说今儿一早起来反酸水,叫太医请过脉了,是喜脉。老祖宗高兴,大年初一就得个好彩头,让到暗间里请了菩萨压着的平安符来,要赏陈贤妃的。”

锦书哦了声,心想这后宫真是喜事不断,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来。算上通嫔,年头上就知道要添两个,后面或者还有。这皇帝,咳咳……真是龙马精神!

春荣道:“别顾着发愣了,你替我送进去吧,我还要上储秀宫一趟。”锦书一想到要见皇后便有些发怵,支吾了一下,怯怯看着春荣,那双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就像太皇太后养的那只大白猫。春荣憋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边笑边道,“你就那点儿胆子?太皇太后和皇上都见过了,还怕见后妃?你仔细些,她们抓不着你错处,不能把你怎么样,再说在慈宁宫当差,日后少不得要照面,难道一直躲着不成?”

锦书想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儿过节,大家图个喜兴,大概也不会故意难为她。早晚要露面的,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时机了。想明白了便将漆盒托到胸前,对春荣道:“你忙去吧,我这就进去了。”

春荣道好,往宫门前去,边走边回头看她,见她迈上了台阶,挺直了脊背,脚下没有虚晃,舍身就义似的,直愣愣地就进了西偏殿。

暖阁里太皇太后正和几位主子拉家常,有淡淡的脂粉香气萦绕。锦书托着漆盒到太皇太后跟前,叫声老祖宗,“奴才把平安符请来了。”

塔嬷嬷揭了盒盖,太皇太后对下首的陈贤妃道:“这个赏你的,让菩萨保佑你,再给你们万岁爷添个小子。”

贤妃受宠若惊,忙起身一肃,躬着背,双手接过黄符谢恩。锦书却行退到帘子外,把盒子交给小宫女,复又进去垂手侍立。皇后想来是听说过什么的,微眯了眯眼,笑着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又得了个好丫头,从前没见过。”

太皇太后道:“才从掖庭拨过来的。”招呼锦书,“来给皇后和两位小主见礼。”

锦书应了个是,敛神上前叩拜,“奴才给娘娘请安。”

皇后让免礼,笑道:“真是个齐全孩子,还是老祖宗会挑人,和慈宁宫的一比,咱们宫里的就跟鸡仔子似的了。”

锦书应景儿笑了笑,又到贤淑二妃跟前肃拜,两宫主位也让免礼,这才退回到入画身旁,有意无意地拿余光打量起三位后妃来。

皇后戴着翡翠碧玺花卉钿子,额上覆着金累丝九凤的钿口,五官很秀丽,挨着太皇太后坐着,一派端庄谦和的仪态。贤妃大概是因为有了身孕,略显丰腴。垂着眼,手里端着茶盏,腕子上一对金镶九龙戏珠手镯。容长脸,眉眼儿算不得美,充其量沾上个清秀的边。端着架子,说不上的一股子劲头。看下头的人不拿正眼来瞧,只一瞥,就表示知道了。再看淑妃,穿着缕金百蝶穿花洋缎窄褃袄,领口和袖口镶着白狐毛,下面配一条葱黄绫棉裙。低头在圈椅里坐着,高高的个儿,细瘦身材。人有点腼腆,沉默着,反倒显得高贵。

承德皇帝的后宫究竟有多少嫔妃,很难定数。每年三月有选秀,番邦朝贺时还有异域美人进贡,只不过皇帝坚持血统纯正,异族女子不得进宫门,能有名分的基本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这是政治手段,也是为了维护国体根本。朝臣们有文韬武略,却没有宇文氏那样良好的相貌,所以皇帝的后妃也并非个个绝美。这样看来皇帝似乎是吃亏了,佳丽们再雕琢,穿好的、戴好的,站在皇帝边上,还是会给比下去。好在皇帝不爱以貌取人,翻起绿头牌来不含糊,基本做到雨露均沾。因此妃嫔之间就算偶有攀比倾轧,也不是非得斗得你死我活。平时各自偏安一隅,宫廷生活过起来十分的静谧安详。

皇后的视线又落在锦书身上,探过身在太皇太后耳边低低说了些什么,太皇太后微点了点头。锦书低眉顺眼地静站着,也料到皇后必然知道太子在慈宁宫里闹的这一出,心里激灵灵打个突,渐渐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