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礼重重,探路重重(第7/10页)
山风拂身,冰凉刺骨。夭绍抿紧唇,一声不吭。
沈少孤收拢白玉冰丝,两人飞身上了崖顶阁楼。才刚落地,沈少孤右臂一松,将夭绍狠狠扔在地上。
他转身喝了一杯茶汤,竭力压下怒火,又回头看着怔坐在地上的夭绍,定定瞧了良久,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她此刻双眸暗淡,神色孤清。沈少孤静静望着她,却已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似乎是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夜,他回宫告诉陵容,他亲眼看见谢攸与裴媛君在林中幽会的事。那时候,陵容也是这般双目无神,手指发凉。
与夭绍不同的是,陵容当时流了泪,而此刻的夭绍,虽未流泪,眼神却更加空洞悲伤。
她是心伤了吧?
呵,自己还未来得及看她长大,她就会为别人心伤了?
和她母亲一样,等不及自己长大,就已经为那个叫谢攸的男子心伤了。
当年的恨骤然激荡胸膛,沈少孤忍不住全身发抖。
而僵坐地上的人此刻也终于有了动静,夭绍缓缓站起身,轻轻启唇,言词已是如常的平静:“方才多谢阁下再一次相救。不知阁下此次携夭绍来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沈少孤道:“徒弟陪着师父,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师父已死了。”夭绍语气索然,“而且长靖公主说,将我囚禁在此,是她母亲的意思。如此想来,诸位留下我的原因怕不是那般简单。若我猜得不错,你们和那独孤尚没什么两样,也是想借我胁迫谁吧?”
沈少孤望着她,目光微亮,唇角轻扬,笑问:“你觉得我们会借你胁迫谁?”
“漠北诸族与我无关,天下能珍惜我的人俱在江左。”夭绍眸波冷冷,轻笑,“莫非柔然仍志在天下不成?九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即便中原大乱,鲜卑流亡,你们柔然可曾有什么可乘之机?”
“过去不可,焉知将来亦不可?”沈少孤大笑上前,“夭绍,即便他们是想利用你胁迫谁,为师却从不这般想。为师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夭绍淡然移开目光,不置可否。
山下忽起一声清啸,空中划过金色的焰火,楼外有人用柔然语高声禀道:“王爷,府里出了事。”
沈少孤轻皱了眉,转身欲行,夭绍道:“慢着。”
“怎么?”
“三叔和离歌怎么样?”
“你若听话,自然没有人会伤害他们。”沈少孤下楼两步,又回首看了她一眼,“这里是寂寞了些,过两天为师会来接你下山。”
(四)
融王府深夜失火,惊动半个王城。
火起东隅一角,蔓延至内庭冰湖,亭台楼阁烧毁近四分之一,才被众人扑灭。
废墟灰烬,烟雾弥漫。沈少孤站在湖畔,脚踩残梁碎瓦。他的面前,冰湖受烈火融化,月色下水光荡漾,风波千倾。
“王爷,有客求见。”侍卫递上一张名刺,“还是前两日来的那位公子。”
沈少孤接过名刺,看也未看,在指尖捏了一瞬,直接掷入湖中。
“领他过来。”
“是。”
侍卫应声离去,片刻后引着一位年轻的白衣男子走入中庭。刚至冰湖,侍卫就止步:“王爷在那里,沈公子请。”
“有劳。”
白衣男子笑意从容,悠然踏岸而来,至沈少孤面前揖礼深深,举止甚是优雅,言词也难得的端恭:“沈伊见过小叔叔。”不经意瞥见湖面上漂浮的名刺,他又微笑道:“看来叔叔是不满侄儿的见面礼。”
“满意,”沈少孤微微转眸,身后衰檐败壁,惨不忍睹,“这见面礼够惊人,不愧沈家的子孙。”
“让叔叔笑话,其实伊儿也是无奈。”等了半晌不见他叫自己起身,沈伊腰酸背痛,自觉站直,慢慢敲打着手中白玉箫,婉转说道,“得知叔叔未死,伊儿万般欢喜,不辞辛苦来柔然王城,谁料叔叔却不在。好不容易等到叔叔回来,登门拜访却又被逐退。天下还有我这般没脸没皮的侄儿吗?侄儿心中惭愧,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前日只得去托长靖公主为我说辞,岂料她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竟一口拒绝。”
“于是你就烧了我的王府?”
“叔叔小时候教导,若要见洞中毒蛇,不用火熏,它是不会出来的。侄儿怀念叔叔,一直将叔叔的话谨记在心。”
沈少孤终于正眼看他,似笑非笑道:“小的时候倒没发觉,你嘴巴原来是这般厉害。”
沈伊厚颜道:“叔叔是夸我?”
“比起你父亲的古板沉闷,你这样的,也算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奇了。”沈少孤不胜感慨,“你急着见我,是有事?”
“这些年叔叔孤家寡人想必寂寞得很,”沈伊一脸讨好,靠近他,“伊儿想在叔叔膝下伺候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