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寥寥两个字,区区八笔画(第8/15页)
“爽……爽哥……”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这份宁静里显得极为突兀,把我吓了一大跳,还是那盏路灯下面,我看见小耗子坐在那下面。
说我幼稚也好,说我做作也好,那个时候我看见是小耗子就压根儿没想搭理他,说听爸妈话有点扯淡,但是刚刚正和一群哥们儿讨论了对于地痞流氓的厌恶,这个时候小耗子再出现,明显是撞了枪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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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也才刚满16岁来着。
我看了他一眼,甚至还露出一个觉得自己好像是电影里面很酷的男主角一样的做作的冷漠的眼神。
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哥……”他又喊了一句。
我站定,轻声道:“王爷爷王奶奶很担心你,你怎么不回家?”小耗子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我受伤了。”
闻言我一惊,还演什么黑白电影,急忙跑过去,蹲下来问他怎么回事。
小耗子脸上脏兮兮的,看上去疲惫不堪,还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见他不说话,就准备硬拽着让他起来。他叫道:“疼,别扯,哥,我被砍了……几刀。”这句话是最好的醒酒药,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急得瞬间乱阵脚,后来有时候我也曾遇到几次这种狰狞的场面,但也不至于像那时那样,一句话让我觉得害怕。
“没事,我能慢慢……走,哥,我……身上没钱。”他还是像个男人一样连哭都没有,我却像个娘们儿一样开始流马尿。这时我才发现,他穿的地摊货皮夹克的肩膀位置早就破了。
“我有,我有。”我连忙从兜里掏钱出来,一共是一百二十六块,聚餐我妈给了我三百块,这是剩下来的。他慢慢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让我扶着他。
在一个让我不得不怀疑医术的小巷子里的小诊所里,小耗子被送进去包扎,我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小孩子的秉性还是暴露无遗,我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他爷爷奶奶。
约莫两个钟头的样子,其实这两个钟头也就是我估计的,反正等得我都快坐不住了的时候,他走了出来,步伐很慢,真的很慢,他大腿上挨了一刀,其余全在后背上,有四五刀的样子。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医生叮嘱道:“辛辣要忌,不要剧烈运动。”医药费一共一百五十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情,最后医生兴许是太困了,挥挥手打发我们走。
我们刚走出这个私人小诊所,我赫然听到那个医生轻声说了句:“现在的小孩子啊……”
我没有理他,片刻之后卷帘门哗啦一下拉了下来,就好像赶完厌恶的苍蝇一样。
那个时候夜里1点已经过了,我才知道在我遇到他的前十多分钟的事情。
他跟着他认的一个混子大哥去收水钱,小城没什么兴风作浪的帮会,有组织这是瞎扯淡,一般也就是小混混混久了变成大混混,大混混收点人做点灰黑参半的勾当从中牟利。
江湖?半大点孩子以为打两场群架吆喝一群狗友就是了?屁!
当然,能从“水公司”借钱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大多都是赌鬼或者是屁股后面有债的,你是妖怪,我也是魔鬼。
他们着了道,被另外一伙跟他们不和的人堵在楼道里,他和另外一个十九岁的小弟顶了上去。小耗子打架是凶猛,完全就是一个不要命的罗刹,不然也不可能入了那些三十来岁的大哥的法眼,毕竟那条道儿最重要的还是好勇斗狠,不拿人当人,不拿命当命。
但现实不是小说,小耗子也没有主角光环。他说他就撂倒了一个人就被砍了一刀,是被“牙刷”那种刀砍的,就是大腿那刀。他们仨身上都有弹簧刀,但这场面怎么跟拿长刀的人对砍?混子大哥从楼道边扯了一根钢管开了个道,他们一共三个人就玩了命地跑,这是真的拿命在跑。
在跑的过程中,小耗子又挨了几刀,就是背上那几刀。
我静静地听他说,深夜的街道除了跑晚班的出租车也没有什么人,显得极为空旷,偶尔有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角,我扭头看看他,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但还就是那双眸子,明亮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跟我去我家?”我轻声说道,好像大一丁点儿的声音太阳就会出来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我。
“明早你要早点走,我奶奶六点半就会起来做早饭,在那之前你要离开,现在……我爸妈不许我和你来往。”我越说越不知道怎么说,酒早就醒得不能再醒了。
“爽子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王澜不需要别人看得起,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对了。”他忽然就有些恼怒。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就拍在他脸上,十成力,他脸上一凶恶,似乎就要冲上来打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但肯定柔和不了,至少也得是狰狞的,上前一步就吼道:“我呸,自己看得起自己?你有这个资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院子里是什么名声?我知道身边有很多人怕你,我不怕,我也没想过要怕你。我爸上次叫我不要理你,见着你就走得远远的,是,我是才初中毕业,小得很,进个网吧还得是黑网吧不用身份证的。但我陈爽知道一点,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家。你现在还敢回家吗?你还有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