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12/16页)

没有任何一丝我担忧的沧桑、颓废、沮丧,或者一蹶不振。

他仍是他。任凭世人如何争议、辱骂,他仍是那般与世无争,凡事与我无关高高挂起的气定神闲。

节目即将开始,选手们已在后台准备,只等逐个展示各自准备的特长,播放节目组亲赴选手家乡录制的VCR,再煽动现场观众投票和嘉宾投票,便可产生今日的冠亚季军。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似乎他也没有发现我。我的位置那么靠前,我曾担忧不小心目光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慌乱和不安,心咚咚加速跳个不停。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并不愿看到我,即便发现也会假装看不见。我偷偷瞥过去的时候,他不是目不斜视,就是在严肃点评或与主持人互动,或者是低头在积分卡上写写画画。每个动作都是身处工作中心无旁骛的状态。

呵,为什么,我还不死心?

彻底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我。

濮如心,不要哭。

没关系的。

你不会没有人爱。

他不爱你,是他的损失。

你很好,你有很多值得爱的地方,只是他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

也许,也许,那个人还在来的路上。

濮如心,如果实在忍不住,也不要在这里哭。

你,你真的很好。

我仰着头,希望眼泪可以迅速蒸发掉,不要不争气地流下来噙着泪,选手陆续上场,我渐渐止住悲伤,变得安静。

整晚,最异常的,其实是洪一响。

点评选手时他的情绪变化极大,凡是湛澈夸奖的,他一律否决。凡是湛澈认为有问题,欠缺创意和新意的,他一律支持,赞不绝口。

边杰我行我素,似场外人,才不管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他愿意看到的东西,点评也保持了他一贯专业、冷僻,却并不讨好现场观众的作风。

周嘉嘉之前只负责貌美,此刻夹在湛澈和洪一响中间,充当起和事佬,两头劝,看上去都不得罪,观点自然是向着湛澈的。有几次她伸出手,轻拍湛澈后背,似在安慰,似在支持。时而两人侧头私语,湛澈木着脸摇头,两人交情可见一斑。

“好一个红颜知己呀。”如意的身体向后靠,用确定我听得到的声音怪里怪气地说。

我装作没听见。

一位选手是替补李蕊入围五强的口技师,可圈可点。特长是口技,但凡世界上有的,没有他学不了的:名人的声音,虫鸟走兽声、风声雨声雷声……人送“国宝金嗓子”,任何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本职工作是某航空公司的机长,其实他相貌平平,可化了妆穿上机长制服,不知迷倒多少制服控,圈粉能力了得。

第二位是范小晨,那个能言善辩,几乎可以颠倒黑白的辩论家。此刻听到主持人念他的名字,作为自如意后我唯一期待的选手,不由得一阵激动。

舞台中央的灯光闪烁了又暗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全场灯光全数熄灭,如陷入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众人惊呼着,却见头顶上方的成千上万个水滴形蓝色小霓虹灯陆续亮起,微弱的光若有若无,勉强看清身处的位置。

接着,大屏幕突然出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银发老人,现场的观众,包括我都以为是节目提前录的VCR,以突出节目效果,并未察觉出有什么意外,大家屏息静坐。

那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赛过一层,上半身,手、头、脸、眼皮…...僵硬且晃动个不停,似得了老年痴呆症,无法自控。

她是范小晨的母亲?奶奶?

范小晨那么阳光、向上、自信,从未想过他的家人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亮相,居然是位病入膏肓的老人。

观众席和媒体席骚动不安。

洪一响却面色大变,站起来拍着桌子,看上去又意外又震惊。

坐在边上的边杰愣了片刻,拽拽他的袖子,指指座位,小声提醒着。

洪一响却转向湛澈,双眼颓败如死灰。

所有灯光尽数熄灭。

无尽的黑暗。

大屏幕里那银发老人开口,虽然看上去行动迟缓,说话的同时头颤颤悠悠晃个不停,声音沙哑、迟疑,吐字却很清晰。

“我的名字,是吴招娣。今天,想揭发洪一响,也就是这个在你们面前道貌岸然的,化名为水横流的人的真实面目。”她说这话时,目光空洞,眼睛紧闭,似乎睡着。

吴招娣!

——当年卷了很多家具厂的钱逃跑,害得洪一响远走他乡、湛澈家破人忙的寡妇吴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