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参商别(第7/8页)

晚间南溪偷偷打电话给符清泉,向他报告自己这边的情况,符清泉亦把他那边的所闻简略讲了讲。南溪听得动容,半晌回不过神来。怔忡老久才问符清泉:“那现在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

“爸爸和妈妈啊,妈妈这回真铁了心要离婚,我完全劝不得,也不能说你的好话,她一定要说你是花言巧语来骗我的……爸爸那边没气着吧?”

“还成。”

“什么还成啊?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符清泉笑道:“急什么,爸爸没气病,你也没跑了,我急什么?”

“符清泉!”

“小声点,别被你妈妈听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手烫了。”

“什么?”

“晚上爸爸又摔碗, 把我手烫了。”

“活该,谁让你不着急!”

“娘子好狠心呐!”

一句话险些把南溪呛住,半晌后符清泉叹道:“逗你玩呢,我爸是个躁脾气,你妈妈也挺倔的,一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律师那边我拜托他尽量先拖住吧。还有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你记得每天要适量走动走动……”他一样一样叮嘱她,小到晚上睡觉前要检查门窗,早上不要空腹喝豆浆,南溪虽舍不得他出差,却也无可奈何。

这不是符清泉第一次出差,也不是他第一次不在她身边,却是她头一次完全没了主意,头一次发觉,她如此希望他在自己身边。

原来她埋怨他什么都瞒着她安排好,现在她突然想,如果能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发现符清泉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该有多好?

可惜也就是做做梦而已,梦醒了,南妈妈仍叮嘱叮咛,发前轻轻现在就算对她好,那也是口蜜腹剑,包藏祸心。因为丁看护是符清泉请来的,南妈总疑心他们串通一气,所以连定看护也辞退了。因符清泉不在,南溪无聊得紧,闲得无事便回研习社去转悠。因为公演受到极大地鼓舞,研习社现在是一派喜气,南妈听说钟教授安排南溪到苏州去演出学习,竟十分支持。南溪初时未想明白,到晚上吃饭时南妈再提起,才知道南妈一心要她离符清泉远远的,甚至说要陪她一起去苏州去住住。

符清泉不到一周就提前回来了,因为他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两老一少,然而他回来也丝毫不能解决问题。符爸闹着要出院,符清泉见他能吃饭进食也能走路,只好接他回家。可回到家里又觉冷清,符爸把一肚子的怨气全发到符清泉身上。符清泉把公司的事稍稍整理后便亲自来找南妈谈,不料南妈警戒得很,或者说长年累月积下来对符清泉的不信任终于达到顶峰,无论符清泉如何让剖白心意,都改变不了她的感觉——她心里的符清泉总是那个对她冷眼旁观、养不熟的鹰隼继子。

现在符清泉真正领教到当年符爸在南妈这里碰到的钉子,她从心底担心符爸的时候,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然而一旦放手,就转变得很决绝。如今她全心只想和南溪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原来肯再嫁给符爸,一半是为了还债,一半是为了南溪。符清泉虽然解开心中的那块疙瘩,但涵养亦不至于好到能奉南妈为母的地步。对符清泉而言,他最大的让步,不过是放低身假请南妈回家,与她和平共处而已。南妈怨恨符清泉的却是他曾对南溪做过的那些伤害,从事实上,符清泉毫无辩解的余地,他选择的时机总烂到透顶,第一次是在知晓南溪身世后,第二次更尴尬。符清泉无计可施,只好一再地强调父亲身体不好,希望南妈不看僧面看佛面,早日回家以免父亲病情加重。符清泉讲这一番话,自然是出于一片孝心,却让南妈愈加肯定南溪的劝和是委曲求全。她认定这个,便再难回头,要与符爸离婚的念头更加坚决。符爸斗狠耍赖百般计策都用过,仍拧不过南妈的执拗,最后竟不得不签了字。

没多久,第一批去苏州交流学习演出的同事回来了,钟教授问南溪要不要这时候过去,正好可以年前回来,南妈也一再催促南溪去苏州,说那边剧团多氛围好,几乎是半挟持地把南溪带到了苏州去。

苏州离杭州并不算远,只有两小时的车程,城市的调子略有些区别,却同样是江南风味。入了冬,到处都有荒芜的意味,柳条是枯竭的,护城河水是凝冻的,北寺塔孤寂地延向天空。

南溪一到苏州这边,马上有几处剧团或曲社的同行来接待,可南妈怕招待所条件不好,早早地做了准备,托人在老城区早早地租下一套装修好的房子。南妈在家里收拾,南溪则和几位同行出门游览,苏州到底是昆曲的故乡,有经验的人沿着老巷那么一走,总能在林荫花木深处,听到几句婉转清丽的水磨调。在网师园附近,恰逢退休的老昆曲演员在教年轻演员排戏……这样的地方,一直是南溪做梦也要来的,然而等真的来了,却觉得说不出的孤清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