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溺杀(9)(第3/7页)

谢青鹤早就想过谋生之事,今生既然不举业做官,做生意更是低贱劳心之事,最舒服的方式就是给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当西席。庄彤距离谢青鹤标准中的“有钱有势”还差一点,不过,蒋英洲这个皮囊也才十五岁,能吃上徒弟孝敬的束脩就不错了——也算是提前就业。

“收啊。”谢青鹤毫不避讳自己目前没钱困窘的现状,“束脩到位,一切好说。”

庄彤都没回头请示他的老父亲,当即起身下拜:“先生在上,弟子庄彤拜见。”

庄家是羊亭县的大地主,庄老先生每年贴补学生都是很大一笔钱,他自然不会在意再出钱给儿子请个老师。在庄老先生看来,这位蒋先生的才华远不是刘钦能比的,若是给的银钱少了,只怕买不来蒋先生的尽心尽力,然而,若是给得多了——给得比刘钦多,刘钦就会不高兴。

“我这里也有几个不重举业的学生,一个也是教,三五个也是教,蒋先生书画上造诣非凡,有没有兴致在庄园带带学生?自然是叫他们另外出束脩的。”庄老先生提出了邀请。

庄彤和刘钦都很吃惊。

蒋英洲毕竟才十五岁,年纪太小。叫他在庄园当先生授业?传出去太骇人听闻。

庄老先生就有这份不惧物议的魄力。

既然有才华,为什么不能堂上授业?非得熬到二十、三十岁,脸上蓄上须了,才能使人尊重?

学海无涯,达者为师。

当然,最主要的是,蒋先生的月银要比刘钦拿得多,就得把身份气势都造起来。必须让刘钦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他确实比我厉害、活该比我拿更多钱的心理。

不然,这天降准文宗,下凡捞束脩,刺激得凡人刘钦心里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咋办?

谢青鹤把庄老先生的算盘摸得一清二楚,他考虑了片刻,若是在庄园公开授业,肯定是低调不起来了,然而,有庄老先生在背后撑着,扯虎皮做大旗,势必会疯狂提高他在家中的话语权,要接蒋幼娘来羊亭县、乃至于插言蒋幼娘的婚事,都会变得很容易。

“看看吧。书画之学,首重天分,若是有好苗子,可以教一教。”谢青鹤说。

庄老先生主要是想把几个家里有钱的学生塞给他,变相给庄彤加束脩,免得庄园支给谢青鹤的月钱太多了,刘钦不高兴。这话说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事自然交给庄彤自己去安排,庄老先生就打哈哈招呼喝酒。

庄彤一直坐在谢青鹤的席边服侍斟酒。

哪晓得刘钦也毫无嫉妒之心,屁颠屁颠地跟谢青鹤碰杯,还畅想了一番未来同事的快乐生活。

刘钦本就是帮着庄老先生教学打杂的,二话不说先给谢青鹤安排了课余茶歇休息的地方——还是在他的住处隔壁。他也完全不避讳,就是眼馋谢青鹤那一笔字,想要谢青鹤的字帖墨宝。

这位刘先生啃了猪蹄儿又多喝了两杯,就缠着谢青鹤,要他写几个大字送给自己。

庄老先生和庄彤都没有见过谢青鹤亲笔,也有心见识,父子俩都在敲边鼓。

“写。”谢青鹤也明白他们的心思,“这就写。”

眠儿绊儿要去铺纸研墨,被刘钦和庄彤抢了先,谢青鹤还在喝酒,他俩围着书桌忙碌了一阵儿,做好准备才来请。谢青鹤趁着酒意走到桌前,将笔提在手里,看着雪白的宣纸。

写,什么字?

给刘钦赠字,无非是从才学人品上拍马屁,能用的句子很多。

蒋英洲的皮囊不善饮,谢青鹤指尖微麻,提笔落下第一个字——

学。

刘钦和庄彤都挤在桌边,屏息凝神地看着他运笔,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这一个字写完了,刘钦才低声称了一句:“好,好字。”

谢青鹤又迅速写了一个字,以。

继圣。

“学、以、继、圣。”庄彤念了一遍,觉得蒋先生真会拍马屁。

这四个字送给他爹庄老先生都差点意思,送给刘钦?只怕刘先生不敢要。

“谬赞谬赞,不敢当不敢当。”刘钦嘴里说着不敢当,满脸欢喜,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那架势恨不得把谢青鹤从书桌边挤开,他马上就要把那副字收走,“哎呀,这怎么当得起!明日,明日就给蒋小郎送润笔来!我这字儿我得亲自来装裱,就挂在我那正堂上!”

谢青鹤想起小师弟,饮宴说话的心思就淡了许多,放下笔回了席上,说:“敢为庄公子请脉。”

庄彤连忙跟过来,躬身道:“弟子不敢。”

庄老先生也帮着说:“他既然要随蒋先生学艺,也要叙礼。”

谢青鹤只好说:“庄彤,过来把脉。”

切脉之后,谢青鹤又问了两句,得知庄彤是在母亲病故后伤心过度,受寒发热咳了大半年,从此以后身体就虚弱了下来,每到母丧忌日前后就病倒,症状也就是咽肿咳嗽,吃多少药都好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