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第7/9页)

  纵然有多么的不甘心,时经纬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他永远是一个迟到者。

  程松坡和陆茗眉上演着雨夜浪漫的时候,他时经纬超速驾驶兼闯红灯收到两张罚单,被暴雨淋到肺炎,险些命丧黄泉。

  他甚至没有勇气留在上海,等陆茗眉来通知他她和程松坡的喜讯,专门跑回江城,窝在酒店里。-整整七天,陆茗眉沉浸在多年凤愿一朝得偿的无边幸福里,他一个人在生死边缘徘徊;偶尔接到朋友和老同学的短信,内容无外乎工作忙,下次请他吃饭。

  所有人都相信,时经纬钢筋铁骨,顽强得像变形金刚。

  程松坡的住所、祟明岛的别墅、举办过画展的美术馆、高中的学校、郊游采风过的朱家角……找遍所有程松坡可能去的地方,仍一无所获。陆茗眉跑得腿脚酸软,每找一处,心就更沉下去一分。时经纬当司机,陆茗眉说去哪里,他就开到哪里——每找一处,心亦沉下去一分,原来他们有这样多的回忆。

  电话依然保持无法接通的状态,陆茗眉回忆完所有程松坡可能去的地方,实在找不出什么遗漏之处。时经纬最后载她回到报社办公室,已是午夜时分,两人都疲倦不堪。陆茗眉脱掉高跟鞋坐到地毯上,有气无力地问:"早上他的声明最早是从哪里发出的?" "他在意大利有经纪团队帮他打点画展,官方网站还有其他杂务的,只有在上海的画展他提出要亲自打理。你看到网上他向缅甸政府提出的要求,是他刊登在官方网站上的,他又通过邮箱向国内几家比较大的媒体抄送了一份。"时经纬解释后又讪讪地补充一句,"还是多国语言版本的。" "这样你们都能颠倒黑白,说是经纪团队的炒作?"时经纬耸耸肩,"老师不计一切地希望程松坡和过去的历史一刀两断。:"为什么不说,她不计一切地想要掩盖她背叛程松坡父亲的这段历史?"时经纬也脱掉皮鞋,坐到陆茗眉身旁,长久地审视陆茗眉,最后问道:"这就是你一直很讨厌我的原因吗?"陆茗眉茫然地望着他,"你说什么?"时经纬心绪纷杂,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茗眉初见他的时候,就说"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背叛者,背叛那些深深相信过你的人".他知道陆茗眉曾经期盼过母亲的关怀,然而这种关怀终于被长久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失望所磨灭,等明爱华醒悟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你恨的是老师,"时经纬苦笑道,种种不甘和无奈的情绪充盈胸臆,却无法宣泄,只能陈述这样简单的事实。实际上,就算他更早一些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处?只不过知道自己被判死刑的原因而已,然后更加无奈而不甘地等死。

  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不是苦苦挣扎不知今夕何夕的愚味众生,而恰恰是那能明晰过去预知未来的先知。

  他们知道过去未来的一切走向,却无力更改,眼睁睁地看时光流逝、草木枯荣。

  陆茗眉的表情,又回到和时经纬初识时的那样,姣好的眉目,微显高傲的头颅,唯一的鄙夷和不屑,源于坐在她对面的时经纬。 ,时经纬抱膝坐在地毯上,试图做最后的挽回,"你为什么不想想,也许你错怪了老师?" "也错怪了你吗?"陆茗眉毫不掩饰她的嘲讽。时经纬微觉颓丧,笑容都染上几分凄切,"你有十年的时间等他,却连两分钟给我解释的时间也没有吗?"陆茗眉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再听这个人胡说八道,这个人自有他文过饰非的一套逻辑。如果给他机会,说不定连秦桧都能被他翻案。然而不知为什么,她的好奇心仍被勾了起来,她还真的想知道,这样的铁证如山,时经纬还能如何辩白?

  当是开阔眼界、增长见闻也好。

  "那篇稿子是我写的,因为我己经查到足够多的资料,证明我所写的乃事实之真相——虽然可能不是真相之全部。但是我并没有想过发表这篇文章,你也知道,出刊的时候我在休假。如果我要发表,为什么不放在我自己主编的杂志?我主编的杂志上,每期也有我的专栏,我放上去,还能给自己的杂志增加一点销量,年终业绩也更好些,不是吗?" "如果没想过发表,那你为什么要写?" "三年前有个二线演员自杀,你记不记得?"陆茗眉狐疑地盯着时经纬,不明白他为什么转移话题,不过脑子里却同时开始回想:三年前似乎是有个女演员,演过一部红极一时的电视剧里的配角,正当星途一片光亮之时,突然在家中服安眠药自杀了。据传是情变,真相扑朔迷离,也小小地轰动过一阵,不过毕竟不是一线红星,吵闹过后一切也就归于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