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J和女孩K 从来没有唯一答案(第5/7页)
椰子树下有农庄和农田,树林里也被打理得整洁有序,并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景致。正当我准备往回走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没有人的海滩——沙子洁白远胜酒店前面的那片,海水从浅蓝到深蓝,形成一道完美的渐变色。
树荫下有躺椅,我躺在上面听海浪和微风的声音,不免沉醉其间。海浪的声音就像催眠似的,很快地,我便蒙着浴巾进入了梦境。
当我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躺椅上居然多了一个女孩儿,也在睡着。我惊跳起来。对方似乎也被我的声音吵醒,我俩对视了几秒钟,隐约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她先认出了我,并自报家门。
她是那年暑假的K小姐。
我俩都被这个概率极低的巧遇惊住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和老公过来休假啊!你呢?”“我也是,和我老公一起来玩儿。”“啊 ?! 你都结婚了?”
“对啊,毕业以后没多久就遇到他了,现在都结婚一年了!”我忍不住问她,当时饭局上说的周游列国,后来去了吗?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毕业后出去晃了不到一个月,觉得也不太是个事儿,就到广州去找了份工作,一直干到现在。”
“做什么行业呢?”
“做同声传译,一年工作几个月,休息几个月,也能到处走走。你呢?”
“我做记者,也是跑个不停,休年假的时候就出来玩儿。”
我们寒暄了一小会儿,她看了看表,说该回房间收拾东西了,这天是她在这个岛上的最后一天,下午四点钟就要坐船离开了。我说我到码头去送她,她欣然答应。
酒店的大堂离码头很近,我如约到了大堂,遇到了正在逗猫的她。
她头发是湿的,脸上泛起刚晒过的潮红。这么正式的送别,我一时有点尴尬。但既然专门地、郑重地来送她,总要说些什么的——但我实在不太好意思告诉她,她曾经代表了那段时间里我对于某种生活的向往。可现在我们是平等的,萍水相逢的,不算特别熟悉的。我并无须仰望她,那种属于过去的、本来就没有组织好语言的“告白”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们匆匆留了电话号码,让侍者帮我们合了影。大堂外的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用英语叫了她一声,她就拿着她的帆布袋子离开了。我们并没有像真正的朋友一样互道珍重,只是说了一些“来广州找我玩儿啊”和“常联络啊”之类的客套话。
她坐的快艇开走了,我一个人走到码头上,看着远处的快艇留下的白色浪花,觉得心里隐约有什么被带走了似的。
我们总会和一些人遇见,这些人在某段时间里让我们仰视或俯视,然而当你经过了那段时间,你会发现,这个人只是你对于自己某一面的一种映射。
K小姐曾作为理想主义的映射投向了我的心里——那时我未经世事的年轻的心里。当我真正地和生活融为一体,以最放松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时候,我在世界尽头遇见了她,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奔向和我一样又不一样的生活。
我看向脚下平静的海浪,突然觉得她,以及她们,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我不再简单地认为随心所欲地到处走就是实现了理想,我也不再会认为过于精明的算计是一种令人鄙视的行为,那些,都不过是别人的某种对待生活的方式而已。
至于我,我已经在人群里站定。好像是一开始就应该这样,从未迷茫过似的。
和J小姐的重逢,则又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是在去年年底的跨年演唱会上,五棵松体育馆的二层包厢里。
因为过于严重地估计了跨年夜的交通状况,我和X先生比平常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正百无聊赖地扒着栏杆看观众们呈不规则点状分布填满体育馆,包厢的门开了,进来两个女孩儿。
其中一位就是J小姐。
她依然有种“自来熟”的风范,好像几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似的,坐在我旁边絮絮拉起家常。她比几年前漂亮了许多,以前的小辫子变成了一个盘在脑后的髻,人丰腴了些,反而增加了些端正典雅的美,而这正是她身上最有优势的气质。她的穿着,她时时挺直的腰背,以及她白皙的肤色和讲究的淡妆,都恰到好处地体现了这种美。
我向她介绍了X先生。她说,她也已经订婚了,过完年一开春就要结婚。
“结婚戒指都买好了,早知道要见你,我就拿来给你看看了,专门去香港买的。还有,你看这个包好看吗?婆婆送我的。”
她急急拨开放在桌子上的羊毛大衣,给我看她的包,桃红色菱格的Lady Dior(迪奥女士)。如果是在店里见到这款包,或是一般的路人拎着,我会觉得着实有点艳俗了,但由她拿着,配上她的气场,却有种独特的和谐,这是某种大多数中国人追求的、正统的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