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4页)

既是亲生母子,自然得坦诚相待,所以她选择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以免他心中存疑,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伤身。

在他彻底跌入深渊之前,阿鲁特氏又及时拽了他一把。

他至今仍记得那一刻犹如重获新生的激动感恩。

虽然,郡王夫妇一直待他视如己出,他也很是爱戴郡王夫妇。

可因阿鲁特氏待他之坦诚,与曾在他最难堪无助时施舍的温暖怀抱和善意——稚子的孺慕,总会不经意多往阿鲁特氏身上偏几分。

如此,母慈子孝便过了七八个年头。

变故始于长兄中了算计,身死杀虎口群山后。

那年他十三岁,腰斩过庶出二哥,便提刀去找四哥莫日根算账。

得知莫日根被父母暗送出科尔沁后,他纵马踏雪去追。

那一日,素来对他疼爱有加的额吉阿鲁特氏似变了一个人,瑟瑟发抖张臂拦在他的马前,望向他的目光恐惧又憎恶,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试图让阿鲁特氏明白,莫日根乃是二哥的帮凶,他们为利癫狂,兄弟阋墙,一起杀死了长兄达来。导致堂堂世子英年早逝,尸骨无存。

草原上没那么官司规矩讲究,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亲兄弟也不例外。

可阿鲁特氏不信他此举乃是为达来讨还公道,半字也不信。

阿鲁特氏固执认定他是想趁机排除异己,把郡王府的男丁斩杀干净,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继承王位。

如护崽的凶恶母|兽,咬牙切齿冲他嘶吼,就算要血债血偿,也轮不到他一个贱|种动手,主持正义。

让他记清楚,自己本该是个北边风雪地里茹毛饮血的异族杂/种。

莫要以为在王帐养了两日,便能把一身脏皮扒干净,自视甚高。

更莫以为得了她几分施舍怜悯,便真成了王府嫡子们的亲兄弟。

——他龌龊低贱的血,永远不配与科尔沁王族嫡子汇聚一处,更遑论是插手嫡子们的争夺。

甚至,为了给莫日根脱罪,阿鲁特氏还满口攀诬,把达来之死的大半责任,归咎到了他身上。

亲疏立现。

他骑坐马上,居高临下看阿鲁特氏横眉冷目,疾言厉色,狰狞剥开裹在过往上的糖衣,还原这些年‘对他好’的真正目的。

原来早在前些年,他初发现自己的异常时,多罗郡王夫妻便动过把他过继到名下,安他心的心思。

阿鲁特氏听闻后,惊惶至极。

因为,一旦他被过继给多罗郡王当儿子,那便意味着,从今往后,他才是郡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多罗郡王夫妻不能生育算不上隐秘,谁都知晓,这郡王爵位早晚会落到郡王府二房子嗣头上。阿鲁特氏早早便认定自己的嫡长子达来会是未来郡王,如今冷不丁杀出个他挡路,阿鲁特氏自是不乐意的。

但阿鲁特氏不乐意也没法子,她一个女人阻止不了郡王的决定。

无奈,阿鲁特氏只得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依照郡王夫妇待他之好,之特别。只要他不同意过继,郡王夫妇必不会横加干涉勉强。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阿鲁特氏为了保住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本来大字不识的女人,竟无师自通琢磨出了釜底抽薪这招。

是以,阿鲁特氏先是以坦诚相待为名,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身世,极尽轻辱践踏,让他犹如行在峭壁悬崖之上,前路只剩无尽深渊。

在他崩溃之际,阿鲁特氏又及时伸出援手,以另外一幅慈母面孔,对他施舍善意,怜悯接纳。

让他永远感念她的宽仁慈爱;让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给她当儿子;让他自轻自贱自己的出身,无颜过继到郡王夫妇名下,去威胁达来地位。

一招釜底抽薪,使得可谓精髓。

并且,从他五岁到十三岁的每一天,阿鲁特氏都在用自己的法子,重塑他的信仰。

每次,他与年龄相仿的双生子玩闹出动静来,不论对错,阿鲁特氏或多或少都会责罚他几下。

事后,阿鲁特氏会红着眼抱着他哭,说双生子困宥相似相貌,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个富贵闲人,她不忍多做管教。

可他不同,只要他忠心辅佐长兄达来,将来不愁不能封王拜爵。所以,她必须严格教养他。

阿鲁特氏对他好时格外好,严厉起来也格外严。

这番良苦用心,让原本怀疑阿鲁特氏之所以待他态度大变,是存心捧杀他的多罗郡王夫妇都灭了怀疑。他自己,亦是平顺又感恩的接受了阿鲁特氏的说辞。

他想,不是生母,胜似生母的额吉阿鲁特氏对他报以厚望,将来他定要好好辅佐长兄。

——辅佐长兄。

这是阿鲁特氏这些年,潜移默化灌输给他的信仰。

她以慈爱为名,无声无息困束他的心性,要把他培养成达来身边,最忠诚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