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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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你知不知道,阿鹰在旁边的铜锣巷赁了一座宅子,说是用作成婚的婚房?”

玉泉关外,小镇尽头,一处小小的宅子中。她低着头,运笔如飞,一笔漂亮的字出现在为隔壁张婶代写的家书上。突然听到这一句,她蓦地一愣,一滴墨水落下,沾污了写好的信。

她“唉呀”一声:“我帮你重写一封。”

“不用不用。”张婶抢过那张信纸收起,“看得出是什么字便行。倒是阿鹰那边,你居然不知道吗,他要娶的难道不是你?”

她低下头,没有吭声。

张婶道:“我看他都好几天没来了,你要不要去他衙门问问他?”

她咬了咬唇道:“他来不来,成不成亲的,与我何干?”

张婶“唉哟”一声:“阿兰啊,不是婶子多嘴,你和阿鹰多好的一对啊,郎才女貌,一对璧人。阿鹰对你怎么样,大家都看得到。你可别光顾着赌气,倒便宜了别人。”

她心头苦涩:她从来不是和他赌气,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鹰奴竟然是北卢的世仇大安派来的奸细,真实身份是大安河东路节度使麾下的校尉。

她是阿尔善的公主,怎么能嫁给试图剿灭她族人的仇敌?若有一天,他发兵攻打阿尔善,她情何以堪?

张婶不知她心事,见她郁郁寡欢,又劝说了她几句,拿着那封被墨迹污了的信走了。她呆呆地坐在窗下,看着鹰奴找来服侍她的婆子劈柴生火,淘米洗菜,突然间,再也坐不住,取出帏帽遮面,推门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便到了旁边的铜锣巷。

巷口的一家果然在张灯结彩,粉刷装饰,一派喜气洋洋。然后,她看到了鹰奴,他身还穿着校尉的公服,正手脚敏捷地将一个贴了大红喜字的灯笼挂上门头。不时有街坊路过,说着恭喜的话语,他笑着向大家道谢,眼角眉梢满是喜气。

她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他要娶的是陈家小娘子,是节度使幕僚陈先生的侄女。

她记得陈先生。他和陈先生交情极好,他们从北卢逃回的第一天,他就带着她去见了陈先生,并由对方帮忙安置了他们。当初,陈先生见到她,还开玩笑说,原本还想和他做个姻亲的。

所以,他真的要成亲了。

在她一再拒绝他,冷待他,不理会他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她,决意另择佳人了。

鼻腔蓦地一酸,眼前开始模糊:这样也好,他和她本来就不该在一起。待他成亲了,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北卢去,从此再不相见。

大概是她站在巷口的时间太久,有人注意到了她,指给了鹰奴。他看过来,顿时一愣,哪怕隔着帏帽垂落的黑纱,也一眼认出了她:“阿兰?”面上露出惊慌之色。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何必惊慌?他想娶谁是他的自由,她哪里管得着,就算被她知道了他要娶亲又怎么样?

他望着她抖动的肩头,越发慌张,又叫了声“阿兰”,三步并作两步向她奔来。

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转身离开了。既然他们两个注定了没有结果,他很快就要别娶她人,她便不该再留在这里。

她狠下心来,正要转身,瞳孔骤然一缩。在他身后,一柄雪亮的剑悄无声息地出现,直刺他的后心。他却满面焦急,一心在她身上,毫无所觉。

她的心一下子缩成一团,顾不得多想,猛地一把推开了他,在他愕然的目光中,长剑来势不减,不偏不倚地刺入她的胸口。

鲜血瞬间洇湿了她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令她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帏帽掉落,露出了她惨淡的容色。刺客蓦地愣住,失声叫道:“乌兰!”

是古达木的声音。

鹰奴也反应了过来,蓦地扑了过来,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巨大的疼痛从伤口处爆发开来,她疼得浑身发抖,只觉越来越冷,眼前的一切越发模糊。

“乌兰。”她听到了鹰奴呼唤的声音,雾蒙蒙的眸子微微转动,锁住了眼前失魂落魄的少年,他在伤心吗?她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吧?”他几次救她,她还他一命。

他泪如雨下:“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

她想笑,却没了力气,轻轻道:“你我缘尽于此。以后,好好待你的新娘。”随即,在他狂乱的目光中,一字字,虚弱而坚决,“鹰奴,惟愿来世不复见。”

徒惹伤心,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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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了?”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粗糙的指腹落于她眼睑四周,轻轻擦拭。

她骤然醒转,睁开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这张脸,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却依旧剑眉朗目,棱角分明,眉梢眼角都带着怜惜与柔情,柔和了原本的刚硬与威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