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15章(第6/9页)

一家人送她们婆媳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许氏苦劝:“姑妈、表嫂、言姐儿、语姐儿,你们回去吧。再这样送,以后我跟婆婆都不敢来了。”

此方扶着辛老太太走了。

许氏走后,宋嘉语咋舌:“表婶真是厉害人。”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你表叔那样的好脾性,就得娶这样的老婆才成。”

宋嘉言倒是很喜欢许氏,这是个明白人,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辛竹笙娶了许氏,实在有福了。

不想没过几日,许氏就两眼红肿地上门儿了,见了老太太,先是扑将上前抱着老太太的腿一番痛哭。

“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姑妈,您给我条活路吧。我不想活啦。”许氏好一通哭。老太太劝了几句,她方抬起泪眼说明原委:“这些天,因着管家,大姑娘总是这里不行,那里不好。家里,就是我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婆婆身边两人伺候,余下粗活都有粗使的奴婢们做。大姑娘嫌没有排场,给她屋里留下三个丫鬟她都不高兴。要怎么样啊,咱家又不是侯门公府,我们老爷也不似表哥做着大官儿,何必要弄那些虚排场啊!

“这也倒罢了,她要多留丫鬟也就留了。昨儿,我身上不舒坦,让老爷去前头房里歇着,结果,大姑娘竟把叫翠飞的丫头打发过去服侍了老爷。”许氏泪流满面,“天底下哪有妹妹把自己的贴身丫鬟给兄长的道理!就是我这个乡下来的都知道这个理,大姑娘总是以读书识字的斯文人自居,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姑娘今天竟强逼着老爷纳那丫头做二房,她这是要逼我走呢。我们辛家,拢共郊外有几百亩田地的家底,可是那等能三妻四妾的人家儿?”许氏哭道,“我嫁人,也不是嫁那些一屋子小老婆的人啊。大姑娘这样嫌弃我,张罗着给他大哥纳小,往我们屋里塞小老婆,我一肚子的眼泪又往哪儿去说?我这样劳心费力地俭省过日子,难道就是为了让老爷纳小老婆?”

许氏直哭成个泪人儿:“我从没盼过老爷大富大贵,我就要我的男人守着我过日子。要是老爷有三五房的小老婆,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稀罕。赶紧休了我,我宁可去嫁个乡下汉子,天天粗茶淡饭、田里插秧,也不过这样的憋屈日子。”

许氏找老太太来哭,宋嘉言觉着是找错了人。想当初,老太太给宋荣塞通房小妾塞得那叫一个凶猛哟。结果,没想到老太太并没有说许氏半字不是,还好好地劝了她几句:“竟有这样的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别哭了,我给你做主。”

宋嘉言也跟着上前劝道:“表婶想想,您嫁过来的这些日子,表叔与舅婆对表婶如何?就是老太太、太太、我们都是拿表婶当一家人看待的。寻常过日子,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表婶有委屈,咱们一家子想法子,就是表叔,我也能作保,并非没良心的人。我看,我陪表婶到我院儿里梳洗梳洗,咱们再好好儿说话。”

宋嘉言三两下将许氏劝到了自己院儿里梳洗,自有丫鬟端水上前服侍,许氏眼睛红肿,拉着宋嘉言的手道:“我实不该来闹姑妈,只是,我这心里难受得很。”说着又流下眼泪来。

宋嘉言示意丫鬟们退下,与许氏一道坐在榻上,道:“自己的家,自己想当家做主,这是人之常情。日后,与表叔过完一辈子、白头到老、生儿育女的人,是表嫂。表姑比我还年长一岁,眼瞅着要过年,明年十五及笄之年,在家待不了几年就要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长长久久的日子,还是表婶的。”宋嘉言温声道,“男人难免犯糊涂,看本性,表叔绝对是老实可靠的人。至于那个丫鬟,心大了,是打是卖,全由主子发落。表婶初初管家,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对的。”许氏是个精明人,而且,上次来的时候,许氏便已经开始管家。如今辛府里有数的几个丫鬟婆子,宋嘉言就不信了,依许氏的精明,能叫丫鬟把自己丈夫给糊弄了去。至于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嘉言根本不想深究。许氏已经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尽管方法泼了一些,但,辛竹筝想与许氏做对,那是作死。

见许氏面上颇有几分不自在,宋嘉言一笑:“若我是表嫂,也会这样做。我的家,自然要由我做主。”

许氏倒是个洒脱人物,便不再装模作样,低声道:“言儿,你虽是小一辈,论年纪,我也大不了你几岁。我就直跟你说了吧,我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老爷和婆婆都是好的,就是我那小姑……我实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嫌茶不好就是嫌菜不香,成日瞎讲究。她是在这府里待傻了,以为自己是你们这府里正经的姑娘呢。”许氏脸上一片冷意,“她不肯来你们府上,是因为今冬的衣裳没用好料子,嫌穿出来丢人。我实不知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正正经经地赚银子吃饭,本就生于小富之家,偏要学大家做派。打肿脸充胖子,简直笑死人!她身边那个叫翠飞的丫鬟,不安分得很,那双眼睛,早就对你表叔有意思。”许氏讥诮道,“婆婆与老爷都是心软的,她一闹就要什么给什么,如今又兴起过年打首饰,要金要银地折腾。再给她这么闹下去,日子就不必过了!这个家,不是她辛竹筝的,是我男人和我儿子的!”许氏冷冷道,“给她这么耗下去,这个家就完了!你以为我不想给她说桩亲事叫她嫁了?你根本猜不到她要嫁什么人!要有功名有官职有家产,这样的人,凭什么看得上她?她根本就是在做梦!若是不将她压下去,凭她这样予取予求,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若是不将她打醒,她这婚事,成不了!”许氏冰冷的容颜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这人,性子泼辣,你既瞧出来了,就帮我一把。我日子过顺当了,记着你的恩。”同样一道念书学做大家闺秀的人,怎么人家宋嘉言就聪明至此,一眼就瞧出她的心事来,倒是她那小姑……想到辛竹筝,许氏心头的火就噌噌地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