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春情劫(第25/26页)
末了转头就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撂下句话来:“横竖我是不会回去救她了——现下天还没亮,你们要是实在收不住恻隐之心,尽可去姚家当这个烂好人!”
门扇砰的一声关上,展昭和公孙策面面相觑,一时间分外静默。
去是不去,登时两难。
顿了许久,公孙策才喟叹道:“展护卫,大丈夫立世,自然应当心胸广阔,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若一味地纵容罔顾,只怕助长恶人气焰,殃及无辜良善。姚蔓青行事歹毒……”
说到此,他略顿了顿,看姚蔓碧道:“姚妃娘娘,手足情深,你袒护自家妹子,无可指摘,可是还请你公允一些——展大人若是将她告了官,姚家会有什么后果?而今她只是被刘家拒婚,在我看来,端木姑娘已经手下留情了。”
姚蔓碧怔住。
这一节她倒是全然没想到:是啊,展昭无辜受陷害,凭什么要他全然不追究?他若是真告了官,自家妹子与人私通的丑事、陷害朝廷命官的毒计,一桩一桩,都会被揪出来,到时候全家的面皮儿都被人扯下踩在脚下,哪里还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公孙策说得在理,而今她只是被刘家拒婚,虽然旁人会有议论,但局外之人,掀不起什么风雨,权当听不见便是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姚蔓碧长叹一声,渐渐隐去,复归于芍药之中。原本那芍药的花瓣是片片绽开的,此时全然内收,似是十足地心灰意冷,再不愿过问俗世纷扰。
公孙策虽那般说法,见姚蔓碧如此这般,心中到底不忍,轻轻叹了口气,向展昭道:“展护卫,大家伙都忙了一夜,还是趁便歇息吧。午时用了膳,我们便离开陇县。”
展昭点头,径自回自己的房间。
路过端木翠房间时,脚步略停了停,待想敲门,听听里头没动静,料想她已睡下,转身欲走时,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展昭吓了一跳,忙叩门道:“端木,你怎么了?”
里头没应声,展昭心中焦急,腕上使力,便将内侧的门闩震开,大踏步推门进去。
端木翠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身月白里衣,缎子般莹亮青丝直披到腰间。她转头看展昭,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展昭无语,敢情她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叩门和问话。
“你方才叫什么?”
一句话就把端木翠给拉回到严峻的现实,她嘴一撇,差点儿哭出来:“我长白头发了。”
展昭一愣,目光下意识落到她的发上:“哪有?”
“我刚才把头发散下来时,忽然看见的,只一晃眼,又不知道哪里去了。”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将长发一缕缕拨开,“展昭,你帮我看看。”
说完,自然而然将头低下去。
展昭走到近前看了看,摇头道:“没有。”
端木翠抬头瞪他:“有你这么看的吗?你不会看仔细点?”
展昭只得微微俯下身去,伸手将她的长发一缕缕细细拨开。长发细软,带着微温的淡淡香气,展昭的唇角不由绽出微笑来:“是你自己多心吧,我看……”
说到此,忽地一顿。
万千青丝之中,的确混着一丝极细的雪白。
端木翠极敏感:“找到了?”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展昭犹豫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那给我拔下来。”
展昭指腹轻轻按住她发根,另一手极快使力,只怕她疼。
只不过,对端木翠而言,这样的小小疼痛,远敌不过这根白发出现的打击。她盯着展昭手里的那根白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忽地带了哭音:“我长白头发了!”语毕也不管展昭如何,径自走到床边,往下一躺,伸手拽过被子,从头蒙到脚,隔着被子呜咽,“老了。”
展昭有些手足无措。端木翠的心思他多少了解些,但了解得没那么透彻:他是远不能体会白发对于女子意味着什么的吧。
手中的白发细软,抛也不是,不抛也不是,展昭叹了口气,近前去坐到床沿,拍拍被子:“端木。”
端木翠没理他,只是小动物样呜咽了一声。
展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只是长了一根白头发,算不得什么大事。”
没人理他,他自说自话:“小时候,我在学里念书,有个同窗,小小年纪,长了许多白头发,后来去看了大夫,大夫说,不一定老了才长白头发,即便是年轻人,累得狠了,也会长上一根两根的。”顿了顿,听听没动静,于是继续,“你是这些日子太累了,连日奔波,劳心劳力,所以才会……伍子胥一夜白发,也是因为心力交瘁……”
这比喻太崩溃了,被子里的那位姑娘噌一声就坐起来了。展昭猝不及防,差点从床沿上掉下去。
这姑娘气势汹汹:“你提伍子胥是什么意思?你怕我没一夜白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