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此心安处(第5/6页)

这首歌结束以后,陈砂站在舞台上弯腰鞠躬,一动不动地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

可她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等人群都散去后,工作人员开始大规模清场,赵一玫还坐在VIP座位上。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凳子腿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四处都是热闹褪去后的寂静。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过了一会儿,陈砂笑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来。”

赵一玫不知该如何回答,陈砂还穿着学生气的校服,一点当红歌手的样子都没有,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是冷冰冰的。

“赵一玫,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赵一玫想,这句话,要是换了两三年前,大概就是自己对她说的了吧。

“他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半点心,连一眼都没多看过。”陈砂说,“你还记得高中时你在食堂扣我饭菜的事吗?”

“我那不是故意的。”赵一玫说。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宁愿你是故意的。”陈砂说,“他给我买衣服,还向我道歉,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妹妹。他给我买奶茶,问我喜欢什么味道,但你的那一杯,少糖、多奶、多珍珠,我一直都记得。”

“后来他毕业以后,我打着乐队的幌子成天去找他,他总是很耐心地帮我。可他对我越是礼貌客套,我就越是知道,我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心。”

“好在他妈妈喜欢我,所以我常常去医院看望伯母。”陈砂说,“那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反正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和我在一起的话,他应该会比别人要轻松很多吧。那年除夕夜,我和父母吵了架,他们不允许我继续办乐队,而我被赶出了家门。他于心不忍,收留了我。是我求着他带我去他家,说不想一个人过年,结果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他就总会接受我的……”陈砂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直到你下落不明,赵一玫,你这一生看到过几个男人哭?”

“你能想象吗?沈放这样的人,也会有哭的时候?”

赵一玫愣怔地看着她,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放……怎么可能?

可是……怎么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他是不会主动跟你说的,”陈砂说,“你这个人,小肚鸡肠,又假又作,我怕你找他的麻烦。”

赵一玫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这样当面说自己,却好脾气地笑笑:“谢谢。”

陈砂沉默了许久,突然说:“我爱了他很多年,只比你晚一点点而已。”

“但是我想,这辈子如果真的要输,我也只愿输给你。要是换了其他女人,我说不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她给撞死吧。”陈砂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

赵一玫说:“我也是。”

两人看着对方,然后笑了起来。

陈砂耸耸肩,说:“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赵一玫得意扬扬地给她抛了个飞吻,说:“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然后她站起身,挥了挥手,没说再见。

陈砂看着她渐渐走入黑暗里的身影,忽地想到几年前,赵一玫下落不明的时候,自己曾问过他一个问题。

她问他:“你爱过她吗?”

那时的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他声音低沉,沙哑而富有磁性地回答:“没爱过,是一直爱着。”

4

沈放在次年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拿到了飞行执照,飞行学校也顺利开张了。赵一玫在美国考取了教练资格证,正式成为一名飞行教官。

沈放为学校取名为“Rose life”,有学员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他说,“好看而已。”

学校每年会放出三十个免费的名额,为像李槐那样有着飞行梦想,但经济条件不足以支撑的年轻人提供学习机会。

沈放拿到飞行执照后的第一次单飞,选在了元宵节的傍晚。赵一玫坐在他身边,系上安全带,笑嘻嘻地给他敬了一个礼:“那我就把全部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了,沈先生。”

沈放嘴角含笑,一眼扫过她:“闭嘴。”

“遵命。”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然后向着玫瑰色的天空冲去。下一秒,沈放猛地将摇杆推到顶端,飞机在低空昂首,直直地冲上云霄。

“沈放!”赵一玫忍不住尖叫起来。

“不好意思,”沈放面无表情,模仿着当初赵一玫的话,“耍了个帅。”

夜幕来临,整座北京城的万家灯火一盏一盏亮起,像是漂在海面的河灯。赵一玫趴在窗前,轻声哼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