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顺势而为(第36/68页)
想出去转转圈,宫人们九曲十八弯地暗示她,现在身份不明不白,出这个院门不合规矩。
总不能去院子里看蚂蚁上树吧。
于是她便传人备好笔墨纸砚台,翻开贤妃的经文,歪歪扭扭,抄了几行。侍候的宫女们不忍直视,亦不知该如何奉承,皆垂首不言。杜小曼自己也知道丑得厉害,就暂且停笔,让人把这几行字送去给贤妃过过目。
贤妃看后,立刻就过来了,关怀地问:“妹妹的手伤是否尚未痊愈?”
“不,好了。”杜小曼活动手腕。
贤妃瞧了瞧手中的纸,扑哧笑了一声:“那,妹妹的字,确实不大好看。”
杜小曼叹气:“贤妃娘娘说不太好看,实在是太给我留面子了。字这么不堪,看来是帮不上贤妃娘娘的忙了。”
贤妃的双目弯起:“没事儿。啊,是了,我忽然想起,另有一件事须拜托妹妹。看我这脸皮,厚得跟宫墙似的。”
杜小曼连忙道:“哪里,娘娘不用客气,妾天天闲在这里,都快发霉了,娘娘能给我点事做,那正是帮我呢。”
贤妃掩口:“觉得憋得慌了?其实宫里好耍的地方也挺多,待过些时日妹妹就知道了。我暂还有些事,先回去。待明日再来叨扰妹妹,把那些拿过来。”
会是什么?杜小曼行礼相送,充满期待。
次日,贤妃再过来,将她说的“那些”递给杜小曼,杜小曼看到,顿时有些愣。
仍是一摞册子,内里一行行的字全是空心的,看内容——
……六年春。郑人来渝平。夏五月辛酉。公会齐侯盟于艾。秋七月。冬。宋人取长葛。七年春王三月……
字都认识,好像是个历史故事。
贤妃道:“日前随皇上去京郊狩猎,险些坠马,幸获救。离围场不远处有一关圣庙,想是得了保佑。焚香叩首供奉,其他供品皆好置办,唯有金字《春秋》百册,我自己写不过来,于是着人刻印了些这样的册子,让不大好笔墨的,也能帮我一帮。这就求到妹妹这里了。”
杜小曼道:“啊,这个我肯定能做好。娘娘放心,包在我身上啦。”
贤妃一脸开心地道:“那太好了,多谢妹妹。我常抄经,金墨甚多,所以也带来了些,省得妹妹这里不够。”
就这样?不在笔迹上发挥发挥?
好像,的确就这样。
贤妃走后,杜小曼盯着那堆册子愣了一时。既然如此,那么继续坚持宁相爷的名言吧,顺势而为。
于是杜小曼描了一下午的字,竟觉得兴致勃勃。
真是个陶冶情操,消磨时间的好方式。描得太投入,直到沐浴时,才感到,手腕又微微有些酸。杜小曼下意识地揉了揉,宫女立刻柔声道:“娘娘,奴婢在此处敷一下。沐浴后,可要再用些贤妃娘娘的药膏?”
那日贤妃帮杜小曼敷药后,就把那瓶药膏送给她了,还教了她揉敷的手法和力度。身上被打伤的地方现在大都不疼了,只有极个别的,在偶尔碰到时,还会隐隐作痛。
只怕旧伤刚好,跟着就有新伤来啊。
杜小曼刚想完这句话,便听见催命的一声禀报:“娘娘,且请更衣梳妆,皇上的御辇快到了。”
来的会是什么?
狂暴凶残A版,还是捉摸不透B版?
那声“平身”入耳,杜小曼的小心肝颤了一下。
不好,A版。
A版今天竟情绪相对稳定。照例挥退宫人,门扇一关,杜小曼沉默地准备着,A版只冷冷地问了一句:“怎的不说话?”
杜小曼便说话:“臣妾……”
皇帝立刻打断:“是在等着朕再临幸你?”
杜小曼道:“臣妾……”
皇帝冷笑一声,再度将她打断,走向寝宫。
杜小曼跟了上去。
皇帝在床边转身:“怎么,还真等着朕临幸你?莫非,朕之前的宠幸,你竟挺受用?”眯起双眼,“贱骨头。”
唔,总算显露出了A版的风采。
杜小曼道:“皇上穿着龙袍,坐着龙椅,当然是高高在上。我进了这宫院,得对着穿龙袍的皇上口称臣妾,行礼屈膝,区分高低尊卑,这是这个社会的决定。我再不情愿,一个人也无法扭转。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直着腰谁也不愿意低头。什么叫贵,什么叫贱呢?”
反正左右是挨打,她可不想做闷声包子了。
不料意料的风雨没降临,皇帝连雷都没打一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