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第25/32页)
“石磊!”我再喊,“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他笑着说,“他快为你发狂了,从早到晚,他的眼睛就跟踪着你!美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呵!”
不等我回答,他跑上了楼梯。
我仍然站在那儿,灰蒙蒙的暮色从窗口涌进来,把我紧紧地包围在中间。
12
一夜风雨,早上,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天晴了。
阳光使人振奋,尤其是雨后的朝阳。我冲下了楼梯,带着满怀的喜悦,跑进了花园里。满园花香,缤纷灿烂,一朵朵的玫瑰上,都带着隔夜的雨痕。我拿着剪刀,剪了一大把玫瑰。捧着玫瑰花,我愉快地跑上楼,一路哼着歌儿,经过石峰的书房时,我停住了。
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石峰想必还在卧室中高卧未起,我知道他昨夜曾经纵酒到深夜。望望怀里的玫瑰,我略微沉思了一下,何不插满他书房中的花瓶?让一瓶鲜花带给他一个意外的、芬芳的早晨。含着笑,我推开房门,轻快地走了进去,可是,立即,我呆住了。
石峰正沉坐在桌前的安乐椅里,两只脚高高地架在书桌上,他手边的一个小茶几上酒瓶、酒杯、烟蒂、烟灰狼藉地堆着,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室内的电灯仍然亮着,在满窗的阳光下,那昏黄的灯光显得异常地可怜。石峰的头仰靠在椅背上,他并没有醉倒,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眼白布满了红丝,脸色是铁青的,他竟一夜没有睡觉!
“噢,”我愕然地说,“我——以为……这儿没有人呢!”
“关上门!过来!”他冷冷地说,又带着我最初见到他时,他那种命令的语气。
我机械地关上门,有些手足无措,他的神色令我有惊吓的感觉。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你从哪儿来的?”他自语似的问,“月亮里?”
“不,”我的思想恢复了,走过去,我把怀里的花放在桌上。“月亮里没有玫瑰花,何况,现在没有月亮,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上了。”
我走开,拉开了半掩的窗帘,给室内放进更多的阳光,再熄灭了所有的电灯。满屋的酒气和烟味,我把烟灰缸和酒杯酒瓶都收集在托盘里,放到门外走廊的地上,秋菊会收去洗。我忙碌地走来走去,想让这零乱的房间清爽些,想赶走室内的沉闷的气氛。他望着我在房间里移动,静静地不动也不说话,直到我想掠过他去取花瓶时,他一把抓住了我。
“美蘅!”他喊。
“嗯?”
“你成功了!是不?”他的呼吸重浊,语气并不友善。
“什么东西成功了?”我不动声色地问。
“别装傻!你的工作!你对小磊的工作!”
“我没有做任何工作。”我闷闷地说。
“那么,你是爱上他了?”
“我没有爱上谁。”
他的手箍紧了我的手腕。
“我想,你要来告诉我,你要嫁给小磊了?”
“我也没有要告诉你什么。”
他的手指掐进了我的肌肉里,弄痛了我,他的眼睛里冒着火焰。
“你值得加薪,美蘅,你的工作效率超过了我的预料,哦,对了,我忘记把你的薪水付给你!”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沓钞票,丢在我的面前。
我有几秒钟没有思想,只觉得所有的阳光都从窗口隐去。然后,我开始发抖,不能遏制地发着抖,泪水蹿进了我的眼眶,使我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张开嘴,想说几句什么,说几句漂亮的话,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这一刹那,我看清我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凌迟了的自尊,和被凌迟了的感情。
我挣脱了他的掌握,转过身子,慢慢地把自己“移”向门口,我的脚步那样滞重,我的身子那样软弱,我的头脑那样昏沉,而我的心——在撕裂般地、尖锐地痛楚着。抓住了门钮,在一瞬间,我全盘崩溃,我把头仆在门上,我沉痛地啜泣了起来。
石峰迅速地冲到了我的身边,他的手攫住了我的手臂,把我一把拥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声音焦灼地、懊恼地、痛苦地在我耳边响起:
“美蘅,美蘅,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我喝了过多的酒……我说那些,因为我自己痛苦……美蘅,你不了解,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我听不进去,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挣扎着,我想挣出他的掌握,他的怀抱,逃出去,逃得远远的,远离翡翠巢,然后永不回来!永不!我推着他,想去扭开那门钮,一面哭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