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旧事(第2/3页)

赵缨见她停住,问道,“沈女官想到了什么。”

沈羡应道,“臣只是觉得,陛下待长公主,宽厚仁慈,臣觉得羡慕。”

赵缨停下了脚步,回身瞧着她,“羡慕?”

“臣已经没有父母兄长可以相见了。”

原来是担心长公主,有心说情。

赵缨淡淡道,“从前皇姐待我们兄弟几个,很好。”

沈羡静静听着,赵缨笑了笑,元后大秦氏早逝,盛华公主又生而异象,先帝很疼她,几乎是倾尽了全部的关爱,将她教养在自己的身边,事事仔细,诗书骑射,皆是先帝亲手教导。

“余下的皇子,不过是去了青鹿书院,与氏族的子弟一道开蒙念书罢了。”

赵缨神色有些淡漠,“那时候的先生,还不是顾丛。”

沈羡听到他忽然提到顾丛,愣了愣,一时竟无话可接。

赵缨也不在意,淡淡道,“有一回,父皇召了众皇子去承明殿考校功课,那时候我与宣王年纪尚且幼,更遑论老五与老七。”

“皇姐也在。”

赵缨说起来的时候,眼底有些浅浅的感叹,落在沈羡的眼中,令她想起了从前,赵绪思及往事的模样。

赵绪想起从前,也总是带着许多浅淡的感叹。

这一点上,赵氏的兄弟二人,竟有些相像。

“父皇命皇姐与宣王,和孤一道留在承明殿,他问道,北戎该如何平。”

北戎如何平。

沈羡心中一叹,平北戎,果然是先帝心中第一憾事。

“沈女官,不如你猜猜,孤三人,是如何回答的。”

沈羡低头道,“臣无能。”

赵缨笑了笑,“沈女官第一次跪在承明殿的时候,可还记得,曾对孤说过什么。”

他看着沈羡,“说宣王,天下知其英勇,怎得到了今日,却不敢在孤的面前再说说话。”

沈羡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赵缨,“北戎游牧善战,部落聚而不凝,陛下善用人,想来答的是以骁将,杀贼首,分而击破,残局取胜。”

赵缨眼中明亮,又问道,“那宣王又会如何答?”

沈羡思索片刻后问道,“不知是长公主先答了先帝,还是宣王殿下。”

赵缨朗声笑了起来,他少有这样愉悦的时候,他越发觉得,沈羡和赵绪,果真是如出一辙。

既然有此一问,沈羡心中已然是知道答案。

他缓缓道,“是皇姐。”

沈羡便应道,“长公主年少而卓绝,想来回答的是,她可领兵出征,先帝若用她,便可胜。”

赵缨点了点头,淡声道,“那时候孤瞧见了父皇眼睛里头的神采,仿佛是得到了人世间最珍贵的明珠。”

沈羡低声道,“宣王殿下想来没有回答先帝罢。”

她从前问过赵绪,新帝登位那年,他于帝京脚下三拜而归时,想的是什么。

他说,大盛。

若是他先来回答先帝,大约说出的也不过是与长公主同样的一番话罢。

大盛用他,则可胜。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即使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年,一定也是面容镇定,气势巍然,所见处,是大盛的安定与强盛。

然而长公主珠玉在前,赵绪一定是收回了自己的答案,大盛已有良将,一将得功成,二将败相争。

长公主说过,小秦氏秉性不争,赵绪养在她的身边,心性多少也随了母亲。

“三弟不肯回答,父皇发了怒,打了他一巴掌,罚他跪在承明殿外头,想清楚了该如何答再起身。”

先帝察人于微,明知赵绪秉性,却要逼他至此。

这是赵缨第一次在她面前称呼赵绪为三弟,沈羡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心底里思绪复杂。

赵缨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孤向父皇求了情,不料父皇却斥责了孤,父皇斥孤,未亲临之,先思用之,学而不致用,纸上谈兵耳。”

“父皇命孤与三弟一道跪在外头,没有他的旨意,不准起身。”

沈羡低低劝慰道,“先帝爱之深,责愈切。”

赵缨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将沈羡的客套话听进了心里。

“那时候正值初冬,地面结霜寒冷,孤与三弟跪在外头,须臾便要将人冻成冰块,旁人皆不敢触怒天颜,是皇姐,亲手端了许多的炭盆,围在孤与三弟的身边取暖,又握住了孤与三弟的手呵气取暖,想要替我们驱散一些寒冷。”

沈羡静静听着,心里头莫名涌上一阵心酸之感。

“父皇瞧见皇姐与我们一道在外头的天寒地冻里,一边强作发怒,一边命人将皇姐送进承明殿后头的暖阁里头。”

“孤记得父皇斥责皇姐胆大包天,皇姐笑着攀住父皇的衣袖,说道父皇只是下令不准求情,没说道不允旁人陪着一道跪。”

赵缨缓缓背过身,“孤瞧得很清楚,父皇那时候的面上,毫无欣慰之情,竟然只有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