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山日暮远(第9/14页)
沈阙“扑哧”一声笑了,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说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只是抬起了她的脸轻吻了一下,随即慢慢加深了少许,辗转流连的吻炫目而温柔,就在她差一点儿沦陷的时候,他又惩罚性地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绯悠闲微微蹙眉,紧接着听到他在耳边呢喃道:“你又忘了,我说过女人是不该明白太多事的。”
这样的低语,像是缠绵之中的情话,令人还未来得及细想,就沉沦在缱绻的情动之中。他揽着绯悠闲的腰身,将她抵在梳妆台上,微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银发,闭目的神情清俊而温柔,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纱帐之中,绯悠闲注视着枕边熟睡的人,沉默良久,向他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还未触及他的眉,就被沈阙握住了手腕,再望去时,沈阙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含笑地看着她,像是在望着一个心爱的姑娘:“不要碰我,你的手很凉。”
绯悠闲刚想要缩回来,又被沈阙捉住了,他把她的手指拢在手心里,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又放在唇边细腻耐心地呵着气,似是随口淡淡道:“母后说,手脚冰凉的姑娘,一定受过不少的苦。”
绯悠闲眉目间闪过一丝诧异,她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她是妖,连血液都是冰冷的,更别说手脚了。不过沈阙的母亲到底是齐国王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阙大致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地道:“母后会同我们说这些话,这并不奇怪,王宫的生活你可能不懂,一入宫门便是几十年的春秋,平日里能见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王室礼仪忌讳颇多,母后除了时常会督促我们学业之外,能说的,也就那么几句话了。”
绯悠闲静静地望着他,听他叙述齐国王宫里的事情。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真实的沈阙,那是她不曾出现时,沈阙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就会死了,灵魂被幻梦长空之境吞噬,从此以后,三界之内不会再有绯悠闲,沈阙还会不会记得她呢?在他与亲族家人设宴团聚之时,看到那些翩然舞动的霓裳,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恍惚回忆起她的身影?
在他的人生里,以后还会出现许多许多的人,可是对她而言,他却是千山暮雪、生死相许守护的唯一。江山日暮远,离魂梦里长,或许他们之间,对于沈阙来说,仅是一场意外的邂逅而已。
楚王驾崩,接下来发生的事大致如百年前那般,公子湛因涉嫌谋反被杀,全家上下被发配边关,他的尸首也被挂在城墙之上,残破的身躯随着北风瑟瑟摇曳,像是一片即将飘零的黄叶,威慑着刚刚失去君主的楚国民众。
与公子湛交好的王公子弟,也因太子党的极力弹劾而获罪,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还有几位公子湛的亲近之臣,均以谋反的罪名被满门抄斩。一时间国都的百姓人心惶惶,大臣们更是战战兢兢,生怕新任的国君把麻烦找到自己头上。
公子昭前几日不幸得了伤寒,沈阙前往行宫探病,只剩下绯悠闲一人留在别馆里,她轻易撇下了跟随自己的两个侍女,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别馆,来到了楚国国都的城门下。
此时已近深夜,三月的气温还有些寒凉,远方的天空上笼罩着深紫的浓雾,阴寒的城墙在昏暗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守卫城池的兵将正靠着城墙昏昏欲睡,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去巡查周围的情况。
绯悠闲毫不费力地跃过了城墙,她动作轻缓,没有惊动任何人,缓步走到城墙底下,平静淡漠地看着公子湛的尸首,神情间没有一丝悲痛和怜悯。若不是为了沈阙,她是不会管这样的闲事的。
她飞身跃起,将公子湛的尸首取了下来,由于尸体已经悬挂了好几天,所以有着浓浓的尸臭味,绯悠闲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见那上面的兵将还在拄着长矛昏睡,于是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向城郊的山林里走去。
她把公子湛埋在了当初与沈阙重逢的悬崖下,返回别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三更,见寝殿门口的灯火已经熄了,没有人在的迹象。她暗自思忖,沈阙今晚大概留在公子昭的行馆里,并没有回来,想到这里,她放轻步子走了进去。
没想到绕过屏风走向内室时,抬眼就见到了负手站在窗边的沈阙,他的旁边是一盏仙鹤展翅的青铜宫灯,在宁和古朴的灯火下,俊逸的身形坚韧不拔,墨色的衣袍上绣着金色的麒麟,整个人都显得英武而威严,与记忆中那个傻里傻气的书生,实在难以重合在一起。
绯悠闲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屏风边,望着沈阙静默不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门口那两盏熄灭的宫灯,她总感觉沈阙是在特意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