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童年(第7/17页)
掌声如雷,子言趴在桌上,无声地笑出来。
林尧和她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有明显改善,但比起前几天的剑拔弩张明显和缓了不少,只是谁都绷着,不肯先开口说第一句话。
天气渐渐转凉,北风横扫起大片大片梧桐叶,刮在皮肤上凛冽如刀。这种天气在户外做广播体操,简直就是受虐训练。子言裹得像个圆滚滚的团子,极其懒散地伸了伸胳膊,顺便往林尧的位置瞟了一眼。
他没有来。
接下来的两天依然不见人影。
第三天,林尧出现在教室,比三天前看起来要瘦削一些,眼神沉静疲惫,有些憔悴。
子言注意到,他右臂的衣袖上用别针别了一小块黑纱。
第一堂课刚结束,李岩兵就溜到她身边,“林尧的奶奶去世了。他是奶奶带大的,听说感情很深。”
课堂上林尧回答问题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嗓子嘶哑疲惫。她只听了一会儿,便有微酸的感觉从心底溢出来,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同情。
这一天的卫生轮值,恰好是他。
怎么会这样巧?皱了皱眉,她将他的名字划去,想了想,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帮过她一次,那么她也回报一次,很公平,很正大光明。
冬季天黑得早,玻璃窗蒙上了白茫茫的雾气,远处的教工楼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如散漫的星斗错落着铺开来。教室里光线晦暗,白天的桌椅此刻都朦胧得只能看见大致的影子,她刚想伸手去开灯,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教室里瞬间明亮,墙壁在日光灯下雪白森冷,腰墙下刷的绿漆幽幽反光,如他的语气一般生硬冰冷,“沈子言,为什么改我的卫生轮值?”
“……你家里要是有事就早点回去吧。”她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经历,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人。
两两无语之中,林尧眼底的清冷渐渐渗入暖意,“不用。”他随手拿起一把笤帚,“你回去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她是真心诚意想帮忙。
“你放心,沈子言,”他的语气里有戏谑的成分,像认真又像玩笑,“离评三好生还早呢,你这么积极表现,我肯定会不计前嫌投你一票。”
她的眼里不受控制地涌起泪水,脸颊瞬间一凉,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她快要到家时,忽然下起了一场小雪,绒花般细软的雪絮不断坠落在发梢、眼角,凉凉的,被呼出来的热气一扑,顷刻就化了。
被人误解的委屈,却从心底生根发芽,填满肺腑。
初春的阳光透过新发的嫩青枝叶,在地上投下圆而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流动着微醺的和风,灰黄的路面蜿蜒曲折,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的野草在风中摇摆着,有大团大团的黄绿葱绒在春风里延伸起伏。
天蓝水碧,极好的天气,正适合郊游。
子言仰面躺在草地上,微闭着眼睛,感觉柔软的细草在脸颊酥酥刮过,她咯咯笑起来,“小蓓,别闹了。”
“起来,帮我找甜草。”裴蓓冲她吐舌头。
那是一种两头分叉的细草,从上往下撕开它一直到根部,稍稍一用力,清甜的汁水就会流出来,味道很甜。
李岩兵举着一把草风风火火跑过来,“沈子言,这个是不是?”
她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扑哧笑了,“不是,你真笨。”
“那这是什么?”
“不认识。”她确实没见过。
“连小蒜都不认识,你真是笨得不行!”一个声音冷不防在他们背后响起,林尧悠闲地负手而立,嘴角抿了抿,有点讥嘲的笑意。
“又没人问你,多管闲事。”子言冷淡地说了一句。
“小蒜炒饭很香的。”林尧不为所动,手里捏着一架白纸叠的飞机,眯起一只眼睛,对着前方瞄了瞄。
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子言瞥了他一眼,纸飞机对准的那个方位只有郑苹苹,她冷冷提醒对方,“别瞄了,这会儿逆风,飞不到郑苹苹那儿的!”
林尧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心情很愉快,“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傻子都看得出来!”
“难道你是傻子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话真是令人费解。子言来不及细想,已经敏锐地嗅出林尧话里行间呛人的硝烟味,他嘴边淡淡的笑容像是轻蔑,又像是调笑,无论怎样看都没有好意。
打嘴仗一向是子言不擅长的本领,惹不起她躲得起,她回头,一把扯住裴蓓的衣袖,“走,我们到前边去看看。”
然而过了没多久,班上每个人都开始找野外的小蒜,因为林尧说“小蒜炒饭很香”。就连裴蓓也跟风拔了一阵,然而转念间就盯着一大捆郁郁葱葱的小蒜发起了愁,“我怎么把它们带回去呀?”
子言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解下颈间的红领巾,把小蒜捆成一扎,用领巾打了一个活扣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