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12/13页)

萧山盟十分地诧异说:“胡说什么呢?好好的怎么想到分手了?”

锦书的表情惆怅又无奈:“我挺悲观的,总觉得命运不会眷顾我,不把我狠狠地捉弄够本不肯罢休。李曼阿姨对我的态度从好到坏,从热到冷,我都能感觉到。虽然章百合从中挑拨,但李阿姨毕竟是走心了,对我不信任。我的家庭情况,就像一枚地雷,不在乎的人绕着走,永远不会引爆。在乎的人非要踩上两脚,就炸得粉身碎骨。李阿姨要是过不去这道坎,咱俩往后很难在一起。”

萧山盟不以为然:“不会的。”不知道是说李曼不会插手他俩的事,还是说他俩不会分手。又说:“她是她,我是我,她虽然是我妈,也不能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一阵风吹过,吹落枝头的积雪,洒在他俩头上,有几朵钻进锦书的脖子,她打了个激灵,说:“咱俩不会冻死在这里吧?”萧山盟故作大大咧咧地说:“我在鸿钧老祖庙里算过命,能活到九十九。”

锦书纠正他:“鸿钧老祖是道家祖师爷,他住的地方叫道观,不叫庙,你一定被人骗了。”

萧山盟辩解说:“人家确实叫道观的,是我说错了。”

锦书忽然伤感起来:“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活到九十九也没什么意思。”

萧山盟开解她:“遇事多往好的方向想,地球上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锦书说:“地球上没有,可是人心里有。”停顿片刻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向你提起我妈吗?”

萧山盟:“为什么?”

锦书的脸涨得通红,眼角忽然湿了:“她做事太绝情,我不大喜欢她。我爸出事以后,外面人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当着面都只讲好话,说不相信我爸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我从始至终都站在我爸这边,坚决相信我爸是被冤枉的。可是我妈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在法院一审判决后,她就提出和我爸离婚,要断绝一切关系。我说爸爸现在落难,作为一家人,正确做法是齐心协力渡过难关,争取二审胜诉,哪怕不能扳回判决,也要在精神上支持他,绝不能落井下石。其实你知道我爸一审判了死刑,我妈提出离婚就是个姿态,要让外界知道她和他已经划清界限。刑警队的张叔帮助我们上诉,可是我妈却不起劲,那时我对她的心就冷了,想不通一家人怎么会突然翻脸无情。别说我爸的案子存在很大争议,就算全世界都指证他,我妈作为他的妻子,也有义务和他一起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锦书的最后一句话打到他,他想起自己和李曼争吵时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所谓的心灵相通就是这个意思吧!

锦书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那段往事给她带来的伤痕永远是新鲜的、痛入骨髓的,每次提起,就像在心头又插一把刀子。爸爸的绝望的脸,妈妈的冷漠的眼神,外人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让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萧山盟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信任她,支持她,爱她,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条件地、义无反顾地信任她,支持她,爱她。这感觉真好,真放松,真幸福。除了已过世的爸爸,只有他——萧山盟,给她这种感觉。

“二审宣判后,我妈如愿以偿,让我爸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这件事可能是我爸在监狱里生病的一个重要诱因。如果当时我妈能够做到不离不弃,在我爸陷入绝境时给他精神鼓励,让他有念想,有盼头,他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锦书说到这里,泪如雨下。

萧山盟忙掏出手绢帮她擦拭,说:“天这么冷,可别哭了,会冻伤脸的。”

锦书不好意思地笑笑,用力吸吸鼻子,说:“我以前很少哭,自从我爸去世后,我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这几年,我妈倒是没再婚,可是有一个男人总到我家里去,有时候待到深夜才走。我不习惯啊,就不愿意回家。”

萧山盟开导她:“你爸是好人,被冤枉了是他命不好,是执法人员的草率和渎职。你这样坚持不懈地帮他洗刷冤屈,总有一天真相大白,法庭会给他恢复名誉。你爸有你这个女儿,在另一个世界里也会感到欣慰。你妈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患难与共是一种理想状态,是很高的道德标准,做得到的是圣贤,做不到的是普通人。我们也要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心里的苦闷,她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许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提出离婚的时机不好,在你爸的判决刚下来时离婚,是雪上加霜,如果她能等上一年,等你爸接受了现实,适应了牢狱生活,说不定他自己就主动提出离婚了。”停了一下又说,“你家摊上的事情太大,放在任何一个家庭,都是家破人亡的结局,你妈不该为这个后果负责,你也不必怨恨她,更不必为此影响母女感情。过去的让它过去,珍惜现在,用心对待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