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3页)

不要为人性打包票,那太幼稚。云锦书有她的优点,聪明,漂亮,上进,会察言观色,嘴巴甜。可是,这些优点是双刃剑,既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孩子,你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未必有能力把握她。”

李曼固执己见,萧山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她,心里凉了,几近哀求地说:“妈,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章百合吗?您忘了起初您有多喜欢锦书。她那时候误以为我是聋哑人,仍然不顾一切地和我在一起,试问有几个女生能做到?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她不是眼睛向上、唯利是图的人。从另一面来说,您那时误以为她是聋哑人,也没有激烈地反对,为什么今天您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呢?妈,我认准了锦书,这辈子一定要和她在一起,求您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为我们祝福。您和她都是我最亲的人,你俩要是合不来,就像在我心口插刀子一样疼。”

李曼见儿子“越陷越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似乎为了云锦书甘愿赴汤蹈火,如果自己再说下去,恐怕两人就要爆发剧烈争吵,不仅无济于事,还要伤害母子感情。她无助地闭上眼睛,心乱如麻,两边太阳穴的血管剧烈跳动,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萧山盟关切地问:“妈,你怎么了?”

李曼摆摆手,说:“我没事,头有点疼,静一静就好了。你已经长大了,有主见,有独立的人生观,我再怎样关心,以后的生活道路还要你自己走。锦书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也不再提。人的一生,有些挫折是不可避免的,许多事要摔过跤后,痛了,自然就会明白。”

李曼终究不甘心,最后两句话还在影射锦书,暗示萧山盟以后一定会吃她的亏。

萧山盟装作没听见,只要李曼别揪着锦书的事不放,让她多说几句不算什么。他立刻献殷勤说:“妈,您歇着,喝口水,看看电视,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这时李曼手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章百合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像百灵鸟一样动听:“妈,我在楼下,还没吃晚饭吧?太好了,我下午去南市场的新华书店,顺路在‘满堂春’买了几屉您最爱吃的蟹粉小笼包,现在还热乎呢,这就给您送上来。”

李曼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眉开眼笑地说:“这孩子,自己还跟父母伸手要钱呢,食堂伙食又差,却惦记着给我买吃的。”又感叹说,“到底是女孩贴心,快上来吧,我叫萧山盟到楼门口接你。”

萧山盟隐约听见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两人对话,诧异地问:

“百合怎么管你叫妈?”

李曼认真地说:“忘告诉你了,我昨天认百合当干女儿了。哪天摆个酒席,知会亲朋好友,往后,她就跟我亲女儿一样。”

萧山盟后来找借口拒绝了章百合的聘请,没有出任文艺会演的手语教练。章百合似乎有一副难得的好脾气,表示惋惜之余,并没有对萧山盟产生丝毫不满情绪。她从市聋哑学校请到了教练。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她先后几次登门向萧山盟请教排练中遇到的问题。节目成型以后,又邀请萧山盟到现场观看,请他指出节目的不足之处。

章百合的才华在文艺会演中得到充分发挥。她集创意和导演于一身,奉献了一台既具有观赏性又感人至深的手语节目,赢得雷鸣般的掌声,以高分获得景海大学文艺会演一等奖。这是她作为系学生会文艺部长最光彩夺目的一天。

她登台领奖时,特意提到萧山盟的名字,感谢他对节目的全程关注和无私帮助。

李曼和萧逸都到场观看了文艺会演。百合在镁光灯下接过奖杯时,李曼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内心深处有一种母亲的骄傲在膨胀和蔓延,仿佛台上站着的,是她长大成人的亲生女儿。

李曼兑现承诺,摆了一桌酒席,正式确认百合的干女儿身份。邀请的客人不多,除了亲戚,就是几个过从甚密的至交好友。百合的父母没有出席,却通过快递送来鲜花。百合的父亲是个文人,特意撰写一篇骈四俪六的贺词,说李曼和百合虽无血脉关系,却情胜母女,堪称人间佳话,他和百合母亲万分感谢李曼一家对百合的悉心照料,以后两家交好,血浓于水,情谊绵长。贺文虽稍嫌卖弄,但功底确实了得,洋洋数千言,文采斐然,为宴席增色不少。

锦书也在被邀请之列。她坐在萧山盟身旁,安静地看着百合像蝴蝶般在席间穿梭,笑颜如鲜花般绽放,亲昵地称呼李曼“妈妈”,喊萧逸“爸爸”,率性自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有一瞬间,锦书感觉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像在做戏。恍惚中,所有人都笼罩在轻烟薄幕里,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看不清真实模样。人间真情只有一种面目,假意却有千万种伪装,谁人有足够的智慧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