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府宅(第37/46页)

北屋的少女扶着窗棂,一直到外面没动静了,招来伺候的奴婢,“玉腊,出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外面的雨势一阵强过一阵,斜扫着地面,将青石板冲刷得一片清寒。隔了许久,北屋的寝阁门扉被推开,小奴婢将伞收了,走进了屋。

翘头案前,月弥拿着花剪,对着大蓝瓷瓶里的花枝修剪。

玉腊上前悄悄道:“打听出来了,是祭神阁出事了,现在里里外外围着人,看样子事情不小。”

月弥没出声。

玉腊接着道:“东屋的玉恩姑娘被带到了穿香殿。”

“咔”的一下,月弥将一根花茎掐断,轻轻一抖,上面的花瓣落下来几片。

朱明月被带进穿香殿后,那两个粗妇一撒手,直接把她扔在地上,手肘磕在石砖上,疼得她鼻子发酸。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阖上,有些晦暗的光线中,朱明月抿了一把额头的发丝,身上被雨浇得湿漉漉,裹着的外衣上也蹭了几块泥。

等玉罕走进殿来,殿内的少女正坐在地上绞头发。

“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谁惹玉罕姑姑不痛快,外面大风大雨,姑姑怎么也不去歇着。”

玉罕眼中露出凶狠之色,“歇着?我倒是想歇着,偏偏有人不安生!”

“那姑姑为何把我抓来……”少女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又有些猜测地问道,“……才不过短短几日,您不是要过河拆桥吧?”

点亮的烛火照在她脸上,满身狼狈,却无损那精美的面容。青丝如瀑披在肩上,凝肤胜雪,红唇如绯,一双美眸盈盈清透,整个人犹如一株雨打过的海棠花,无辜而无害,纯美得令人屏气凝神。

玉罕看了她一会儿,发出冷笑道:“我这个教习姑姑向来一言九鼎,我说过不去告发你,就绝不会食言,但你果真是混进府中意图不轨之人,我也不能放过你!”

“姑姑这话从何说起?”

“昨夜,祭神阁遭到了严重破坏,千万别跟我说,与你没有关系!”

若不是有巡夜的奴仆听到响动,跑过来查看,见到祭神阁内有火光,当即砸开了门锁进去将燎着的帷幔扑灭了火,说不定整个祭神阁乃至神祭堂都会被大火蔓延。等她带着人急急赶到,就见祭神阁里犹如暴风过境,帷幔烧掉了大半,神龛里的供奉都不见了,祭案上,只剩下三座光秃秃的神像,脑袋掉在地上,其中一颗头还被砸碎了。

“祭神阁遭毁,神龛被盗,神像斩首……无论哪一条都是触犯勐神的大罪,杀你一千次都不够!而你还敢纵火烧屋,真是好大的狗胆!”玉罕咬碎银牙,满腔怒火像是随时会汹涌而出。

朱明月一怔,“……昨夜?昨夜我没出过房门。”

少女懵懂的面容,让玉罕嗤之以鼻地厉笑,眼神愈加恶狠狠地盯着她:“伺候你的那个侍婢刚刚已经招认了,昨日夜里她不知何因睡得很死,根本无法为你提供一直在屋内的证明。你在不在弱水阁?是不是趁着那侍婢打瞌睡的时候,匆匆出门又匆匆回去,谁知道!”

“那么也就没人知道其他几个姑娘,会不会这么做。”朱明月从冰凉的地面站起来,不紧不慢地抚着裙裾上的褶皱,“比弱水阁离这里更近的,是穿香殿、是暖堂西厢,西厢里住着那么多人,玉罕姑姑为何一口咬定就是我呢?”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伺候的奴仆下人,谁规定出了事,就一定是待选的祭神侍女做的。

“可只有你偷了钥匙!”

玉罕一指朱明月,那几个字如同牙缝中挤出来的。

天幕中蓦然几道银光撕裂了静寂,紧接着半空里突然落下一个炸雷,巨响炸裂,劈碎了穿香殿外的几串风灯。外面顿时响起奴婢受惊的尖叫声,几个胆小的,更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雪亮的闪电在一刹照亮了屋内对峙的两人,朱明月唇角微弯,轻轻摇头道:“玉罕姑姑贵人多忘事了吧……那枚钥匙,我不是已经交给姑姑了吗……”

玉罕听到她的话,脸色陡然变得更加难看,大怒道:“你还敢说,贱人,我是让你去偷雅莫的钥匙,可你却背着我,不止拿了一把!”

涂着丹蔻的手指再近一寸,就会戳到朱明月脸上。

朱明月却像是丝毫没察觉对方的凶狠杀意,低了低头,道:“姑姑可别冤枉我啊,那钥匙明明就是玉罕姑姑让我去偷的,在我拿到之后,自然是交到姑姑手上。否则……没有玉罕姑姑的提点,我又怎么知道哪一把该拿,哪一把不该拿,哪一把,又是能够打开祭神阁大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