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声声慢(第6/10页)

宋瑜的手臂僵在半空,她很快又收回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眼神里尽是惊慌失措:“园主误会了,刚刚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我现在去你房间,恐怕就不妥了。”

屋内窗户未关,细雨斜斜地打在人身上。他身上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衣袍鞋履上都是泥水,遭到宋瑜拒绝后他并无多言,拄着拐杖独自进屋。

宋瑜立在博古架前一人发呆,不多时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像是多套茶具一块被打碎。她踌躇片刻,终究扛不住心中好奇便进去查看,走到门口,入目所及的是一片狼藉,茶水洒落一地,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瓷。她目光往上移,看到霍川胸膛后脸蓦地通红,转身便要往外走。

霍川在她身后喝了一声:“回来!”

宋瑜足下未停,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园主不要抓我!”

没见过胆小成这样的,霍川嗤笑出声,声音放缓了些不再吓她:“我的手受伤了,你去外头柜子上帮我取药膏来。”

宋瑜脚步一顿,慌张逃出内室。她想去外头唤薄罗来,可是廊下无人,这丫头不知去向,院里连个仆从也没有。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人,里面的霍川又催促得紧,想到自己方才看见他手上流血,宋瑜翻出药膏硬着头皮送到屋中。

霍川已经罩上外袍,因脚下都是瓷片,他仍保持原来姿势站在桌旁。听闻动静,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伸给宋瑜:“扶我到榻上。”

宋瑜十分不愿:“我告诉你如何走就是了。”

言罢霍川不语,片刻后,他缓缓地道:“三妹想让谢家知道你我关系?”

宋瑜贝齿咬住下唇,默默地伸出一条胳膊:“你随我走。”

她在心头将霍川骂了不止千百遍,骂完还得乖乖给他挑走手心中细小的瓷片,帮他上药包扎。这里的下人跟集体商量好似的,全然不见踪影,她待会儿定要好好教训澹衫薄罗一顿,宋瑜愤懑地想着。

霍川的手十分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是个爱洁成癖的人,每个手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干净,宋瑜看了他的手再看自己的手,指甲上的丹蔻褪去,露出粉嫩的颜色。虽也好看,却怎么都不如他的精致。

一个男人长得处处完美,真是让姑娘们无地自容。

宋瑜看得出神,没留神碰到他手心的伤口,尖锐瓷片刺入皮肉中,他冷不防抽了一口气道:“你这是狭私报复?”

他的动作吓得宋瑜后退半步又戒备起来,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哪知他只是动了动手,摸索着挑去手中碎瓷,摊开手掌递到她跟前,道:“上药。”半晌没听见她动静,他用手肘撑着螺钿朱漆桌几,忽而绽出一抹笑来,“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他鲜少露出这般真心诚意的笑,以往他不是笑得阴沉便是嘲讽,总让人忐忑不安。斜雨透过窗子打在宋瑜脸颊,那股冰凉穿透肌肤,她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转身去关窗,并欲盖弥彰地道:“我没有害怕。”

分明连话语里都透着紧张,还要口是心非,霍川保持着方才姿势等着她,他手上药膏才上了一半,他特意等她继续。宋瑜认命地挪到他跟前,他手心上泰半都是小伤口,唯有一道划得较深,不住地流血。

药膏抹了好几层总算止住了血,宋瑜用纱布一圈圈缠在他的手掌上,然后,她动作轻柔地打了个结。她的手指细腻光滑,一下下碰着霍川掌心,像猫爪子挠在心头,偏偏宋瑜不敢多作逗留,刚一处理好便毫不留恋地退开了。

周围萦绕的淡香逐渐散去,霍川意兴阑珊地道:“三妹,你认为我为何非你不可?”

刚才宋邺说那番话时两人都在场,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彼时宋瑜还在心中暗叹父亲识人不清,被人骗了都不自知,未料想他倒先发制人。

地上散落着茶具瓷片,宋瑜犹在苦恼如何收拾,听闻这句她猛然抬头:“园主莫非不是觉得我心灵手巧,蕙质兰心?”

竟会拿宋邺的话来噎他,看来她也不那么惧怕自己了。霍川哑然失笑:“那是你学你父亲的话。”

他坦荡荡地承认,反而让宋瑜无话可说,左右该做的她都已做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再留在房中多有不便,事情到了如今地步,追究原因毫无意义,她再挣扎都是徒劳,索性安安分分地接受,同他保持距离就是。

宋瑜道了句哦便退出内室,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我是来教园主制香的,旁的事情一概不管。您若是身子不适,我去叫仆从来。”

她没走两步,霍川低沉嗓音便在身后传来:“香料一事不急,事有变故,推迟几天未尝不可。”

宋瑜停步甚是不解。这是何意?他千方百计地把她骗来,难道是只为了这一出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