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无意过香巢伤心致疾 多情证佛果俯首谈经(第2/6页)

当下寿峰笑道:“我是个爽快人,老弟!你也是个爽快人,我有几句话,回头要借着酒盖了脸,和你谈谈。”他说到这里,伸着手搔了一搔头,又搓了一搓巴掌,正待接着向下说时,恰好秀姑走了进来,擦抹了桌子,将杯筷摆在桌上。家树一看,只有两副杯筷,便道:“为什么少放一副杯筷?大姑娘不上桌吗?”秀姑听了这话,刚待答言,她那脸上的红印儿,先起了一个小酒晕儿。寿峰踌躇着道:“不吧,她得拾掇东西,可是……那又显着见外了。也好,秀姑你把菜全弄得了,一块儿坐着谈谈,你要有事,回头再去也不迟。”秀姑心想,我何尝有事,便随便答应了一声,自去做菜去了。寿峰笑道:“老弟!你瞧我这孩子,真不像一个练把式人养的,我要不是她,我就不成家了。这也叫天无绝人之路。可是往将来说……”外面秀姑炒着菜,正呛着一口油烟,连连咳嗽了几声,接上她隔着窗户笑道:“好在樊先生不算外人,要不然你这样夸奖自己的闺女,给人笑话。”寿峰一听,哈哈大笑,两手向上一举,伸了一个懒腰。

家树见寿峰两只黄皮肤的手臂,筋肉怒张,很有些劲,便问道:“关大叔精神是复原了,但不知道力气怎么样?”寿峰笑道:“老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力量,谈不到什么复原。但是真要动起手来,自保总还有余吧。”家树道:“大叔的力量,第一次会面,我就瞻仰过了。除此以外,一定还有别的绝技,可否再让我瞻仰瞻仰。”寿峰笑道:“老弟台!我对你是用不着谦逊的。有是有两手玩艺,无奈家伙都不在手边。”秀姑道:“你就随便来一点儿什么吧,人家樊先生说了,咱们好驳回吗?”寿峰笑道:“既然如此说,我就来找个小玩艺吧。你瞧,帘子破了,飞进来许多蝇子,我把它们取消吧。”说着,他将桌上的筷子取了一双,倒拿在手里,依然坐下了。等到苍蝇飞过来,他随随便便的将筷子在空中一夹,然后送过来给家树看道:“你瞧,这是什么?”家树看时,只见那筷子头不偏不倚,正正当当,夹住一个小苍蝇,不由得先赞了一声“好”,然后问道:“这虽是小玩艺,却是由大本领练了来的。但不知道大叔是由练哪项本事练出来的?”关寿峰将筷子一松,一个苍蝇落了地,筷子一伸,接上一夹,又来了一个苍蝇。他就是如此一伸一夹,不多久的工夫,脚下竟有一二十头苍蝇之多,一个个都折了翅膀横倒在地上。

家树鼓了掌笑道:“这不但是看得快,夹得准而已;现在看这蝇子,一个个都死了,足见筷子头上,一样的力到劲到了。”寿峰笑道:“这不过常闹这个玩艺,玩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并不算什么功夫。若是一个人夹一只苍蝇都夹不死,那岂不成了笑话了吗?”家树道:“我不是奇怪苍蝇夹死了,我只奇怪苍蝇的身体依然完整,不是像平常一巴掌扑了下去,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寿峰笑道:“这一点子事情,你还能论出个道理来,足见你遇事肯留心了。”家树笑道:“这种本领,扩而充之起来,似乎就可以伸手接人家放来的暗器。我们常在小说上,看到什么接镖接箭一类的武艺,大概也是这种手法。”寿峰笑道:“不要谈这个吧,就真有那种本领,现在也没用。谁能跑到阵头上,伸着两手接子弹去?”

秀姑见家树不住的谈到武艺,端了酒菜进来,只是抿嘴微笑。她给寿峰换了一双筷子,自己也就拿了一副杯筷来,放在一边。寿峰让家树上座,父女二人,左右相陪。秀姑先拿了家树面前的酒杯过来,将酒瓶子斟好了一杯酒,然后双手捧着送了过去。家树站起来道:“这样客气,那会让我吃不饱的。大姑娘,你随便吧。”嘴里说着这话,他的视线,就不由得射到秀姑的那双手上。见她的十指虽不是和凤喜那般纤秀,但是一样的细嫩雪白。那十个指头,剪得光光的,露着红玉似的指甲缝,心里便想:他父女意思之间,常表示他这位姑娘能接家传的,现在看她这般嫩手,未必能名副其实。他心里如此想着,当然不免呆了一呆。秀姑连忙缩着手,坐下去了。家树猛然省悟:她或者误会了。因笑对寿峰道:“大叔的本领,如此了不得,这大姑娘一定是很好的了。可是我仔细估量着,是很斯文的,一点看不出来。”寿峰笑道:“斯文吗?你是多夸奖了。这两年大一点,不好意思闹了,早几年她真能在家里飞檐走壁。”家树看了看秀姑的颜色,便笑道:“小时候,谁也是淘气的。说到飞檐走壁,小时候看了北方的小说,总是说着这种事,心里自然是奇怪。自从到了北方之后,我才明白了,原来北方的房屋,盖得既是很低,而且屋瓦都是用泥灰嵌住了的。这要飞檐走壁,并不觉得怎样难了。”秀姑坐在一边,还是抿了嘴微笑。家树一面吃喝,一面和寿峰父女谈话,不觉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寿峰道:“老弟!今天谈得很痛快,你若是没有什么事,就坐到晚上再走吧。”家树因他父女殷勤款待,回去也是无事,就又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