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

听见“翻旧账”三个字, 李乐韵的脑袋里出现一张超长岁月小票。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已经不太清晰,但最后的落款跟信用卡的还款日一样明确,就是他口中的那句“看吧,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我待你不薄”。

付出多的人先疲倦,说分开在情理之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李乐韵都是这样为他说话的。

如果不为他说话, 就会有生出很多怨恨。带着怨恨继续人生, 到头来折磨的会是她自己。

比起翻旧账,李乐韵更想要往前看, 那句“我没有错”就是她全部的态度。如果他极端片面地理解这句话, 认为她是把错误都推给他的意思, 那只能说明他太敏感心眼太小。

李乐韵在陈彧的注视中,把手指伸过去, 戳中他的喉结,又慢慢往下,勾住他的毛衣衣领。

她指尖落过来的瞬间,陈彧感觉自己被一只毒蝎锁定了命门,毒液缓慢地往他的喉管里渗,一起发紧的除了喉咙和脖子,还有他克制的呼吸和心跳。

他垂下眼睛,看见埋在她手背皮肤下的指骨微微一动, 淡淡的青筋浮现, 他被迫低头, 鼻息离她的脸更近了些。

“说吧,你有什么委屈。”李乐韵觉得距离正合适,手指离开他的衣领, 手掌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别担心,我不生气。”

她的掌心隐隐发烫,指腹稍稍用着力,唇角的弧度不太明显,眼眶里蓄着一点认真和一点微弱的耐心,眸光像湖水一样托住瞳孔里他这张抑制着慌张的脸。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鼻梁,看向他的嘴唇。

“你要……做什么?”陈彧把她这张惑乱人心的脸也定格在自己的眼眸中,眼神有一丝不坚定,是对他自己的质疑。

“我在等你翻旧账啊,我保证,我会认真听。”

可是陈彧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气氛里说出任何她想听的话,也不觉得她是真的想听。这个女孩善变没定性,又极其擅长扰乱他人心智。争论不过时她会动手、动嘴、动气,八爪鱼一样胡搅蛮缠,到最后又逼得他先服软。

不过,她也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她不记隔夜仇。她的心胸非常宽广。

除了陈彬彬,陈彧没见过她跟任何人交恶。她从小到大唯一谩骂诅咒过的人,也只有陈彬彬。

陈彧一直觉得,她应该是不屑于恨自己的。那通电话就是最明显的佐证。

小打小闹是她的情趣,但大是大非面前,她沉稳的可怕。狠话拉黑断联三连招,不输一点气势,随后就了无音信,自己自由自在,看他独自在苦海里沉沦。

谁也别想伤到她的心。

重逢之后,她也就稍微对他黑了一会儿脸,很快就表现出无所谓,之后一步步摇着尾巴过来逗逗他,一点点向他证明,没有他,她过得也很好,甚至是更好。

没有恨,就代表没有多少爱。从这点来说,她是心口合一的人、自洽的人。

陈彧根本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

他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回应她的这句话,他说:“我没有委屈,都过去了。”

话落按下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又警告她:“注意你的分寸。”

李乐韵哪有什么分寸,她的手又攀上来,顺势跪在了沙发上,搂住他的脖子。

陈彧的身体逼迫往下压,担心压得更深,很多东西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只手掌用力地撑住沙发背,另一只手挪到她的头顶,抓住这颗圆圆的不安分的脑袋,像抓娃娃一般强制性地将她抓走。

他语气加重:“别对一个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人发.情,会引火上身。”

李乐韵觉得他说的话像病句,被逗笑,揶揄他道:“记我的话也要抓重点背诵,真是难为你了。”

她那通电话每句都是重点,是失恋这道阅读理解的开卷题,陈彧在反复审题后自认为找到标准答案。

他说:“我从来不死记硬背。”

“你糊涂了。”李乐韵觉得动脑子较劲好累,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后,站起来往楼上走。

很快,她从阁楼的衣柜里拿下来几套衣服,有春秋装,有衬衫短裙,还有一条白色的珠光缎面吊带礼服裙。

陈彧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着她把空调的温度打高,然后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只好往门口走。

“坐回去。”李乐韵命令道,说完走到书桌那边,把她的首饰盒从上面的置物架拿下来,打开,找到那副红宝石耳环。

陈彧顿住了脚步。

李乐韵脱掉开衫,“你去把窗帘拉上。”

陈彧有一点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心中聚起一片迷雾。他按照她的吩咐拉好窗帘,之后就面对着这扇看不到任何风景的窗户站着。

李乐韵快速换上一套略微有些复古感的春装,戴上耳环后喊他回头,“好好看看,适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