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4页)

赎罪?

宁惟羽喉咙滚动:“我母亲姓段,您从拒绝让她认祖归宗那一刻开始,就误了她一生,所以您的赎罪,就是把我这个外孙接回宁家认祖归宗,让我姓宁,给我安排了二房长子的身份。”

无论当年整个家族内部,对他的身世来历诸多猜测成什么样。

宁徽诏都要把段宜娉从他身世里残忍抹去,再对他反复搓揉勾画,重塑一个新的身世。

段宜娉没得到的东西。

宁徽诏全部都给了他,可他偏不甘心,凭什么母亲连一个名字都不配被提起?

如今都成了笑话,宁惟羽额际青筋浮现,嗓音很低,有着微微的沙哑:“她想回家,她一直都想回家,每一晚钻心剜骨的哭声都在呼唤着您来接她回家,爷爷……”

说至此,宁惟羽满目通红,“她叫我不要恨她的死亡,或许是天真觉得死亡就能回家了,又怎么会想到,您依旧不承认她。”

这些年,宁惟羽最恨这点,恨宁琛启不认他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带着阴暗偏执的野心想在宁家掌权,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

他的母亲是段宜娉!

这个执念变成了禁锢魂魄的沉重冰冷枷锁,现如今,宁徽诏却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解开。

宁惟羽的信仰崩塌了。

他的存在,是最可耻又可悲的,就犹如具有剧毒性的带刺藤蔓,一开始趁势谦卑的寄生着宁徽诏这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生存,待时机成熟开始,妄图取而代之。

哪怕被宁商羽察觉警告,他还以为没被连根拔起,就能继续疯狂吸取大树的养分。

藤蔓终究是藤蔓。

哪怕命运弄人,侥幸能跟一群野心勃勃的树木共生,却终究无法站在中心。

“惟羽啊。”宁徽诏最后语气格外苍老道:“你恨爷爷吧,别厌恶和怨恨自己的出生,你一日是宁家的人永远都是……”

亲手跟他揭开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宁徽诏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从宁惟羽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股深深依赖的情感了。

宁惟羽哪怕不恨他。

也不会再像幼时一样,总是乖的,站得笔直坚韧,带着崇拜,对他说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信仰。

老宅的四处都被映得一片雪亮。

宁惟羽从客厅出来后,指关节泛着毫无血色的冷白紧拿着那份出生证明的,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他西装挺括的面料下包裹着僵硬痛感的修长身躯,站在露天之下,过许久,才朝最寂静无声的方向走。

直到,看到了披着黑色大衣,身形居高临下站在回廊玉石台阶上的宁商羽。

除了风雪外,气氛陷入了沉寂中。

顷刻间,宁惟羽神色变得怔然,又过好一会儿,他才迈着沉重步伐走过去,最后半米远,先左膝跪下来,右膝盖也极其缓慢地跪到了地上,如同什么坠地声响起。

回廊不远处,全部的人,包括老管家和以宁濯羽为首的少爷们都因他举动,停滞在原地。

宁惟羽压在喉咙底的话,溢出时,在夜色里更显暗哑几分:“当初,我不该说那句话。”

我们的父亲死了,你伤不伤心啊?

年少无知,被满腔恨意支配了理智,宁惟羽疯狂渴望着把生起高阁,无人可近的宁商羽一起拉入深渊。

他当时正得宁徽诏亲自教养,却对失去宁琛启庇佑的宁商羽说出这句诛心之言。

“哥……我错了,我服输。”无论是这场家族争权夺位的博弈,还是收购舟隆港口,他都输得一败涂地。

宁惟羽在无数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注视下,纹丝不动地跪立于地,僵硬绷紧的后背最终躬成一道浅弧线,也显得,彻底归顺在他的权力管制下。

过半响。

宁商羽轮廓俊美又凌厉的面容沉静如常,迈步从台阶一级一级而下,深重黑色的大衣一角,继而,带着寒芒毕露的气息从宁惟羽青筋浮起的额际划过。

……

宁商羽一个字都没有赏给忏悔在雪地里的宁惟羽,他今晚不过是来目睹宁徽诏的兑现,等出了老宅,便气场强大地直接回到私人区域住处。

夜色下,那片被最天然水系蜿蜒其中的华美别墅黑沉沉的,半点弱光都无。

他面不改色下车,随着步入门口,全部璀璨的鎏金灯光在瞬间亮起,将一切都照映得冰冷冷又没有丝毫鲜活人气。

管家正上前。

倏地,宁商羽没有情绪的眼神很沉静盯着巨大落地窗外那片高耸参天的落羽杉,薄唇透露出三个字:“都砍了。”

都砍了?

管家嘴巴张了会,难以掩饰面露出的震惊。

这些落羽杉都是早年宁商羽搬离老宅独居后,也一并移植到湖泊旁的,每一棵树都是从小树苗开始,就被他亲手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