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3页)

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真这种对手恐怕都已经类似于天灾了。不可理喻、不可揣摩、不可抵挡,只能咬着牙硬扛,扛得住就活,扛不住就死——而真正没有扛住的政权,也未必就是什么菜鸡;辽国在女真人面前屡战屡败,一塌糊涂,绝无还手之力;仅存的一点残余逃到西域,却依旧能横扫中亚一切强国,所谓虎口夺食,重开一方天地。

由此可见,彼时东亚的战力绝不孱弱,宋、辽、西夏,搞不好还是当时文明世界的战斗力前三——但这样的战斗力前三,居然在十几年里被一群野蛮人统统扫了,你和谁说理去?

小说需要逻辑,现实却根本不需要。这就是吊诡的地方。

当然,没有亲自见证过这个事实的人,恐怕万万难以理解这样的奇葩事件。所以刘先生愣了一愣,忽然开口:

“等等,你不是有个什么朋友,也在靖康中——”

“赵菲。”穆祺道:“她的确见证过北宋灭亡,但她也拿靖康之耻毫无办法。”

是的,别看赵菲现在这么显赫,这么辉煌,当时靖康之难汴京城破,她同样也被金人追得到处乱窜,惶惶然如丧家之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好几次险些死在乱兵之手;至于什么“抵御金人”、“逆转历史”,更是无从谈起——金人太强了,太强了,强得一切花招都抵挡不住,你又有什么办法?

事实上,赵菲后面能逆转局面,一面是她痛下决心站稳了脚跟,另一面却也是金人自己追得太远消耗太大,作为主力精锐的生女真水土不服,在南方病的病死的死消磨殆尽,于是此消彼长,才终于达到了新的战力平衡——换句话说,在女真人巅峰之际,那是谁也扛不住的!

所以,赵菲的任务只能叫做“复兴”,而不能叫做“挽回”——金人已经南下,中原已经残破,黄河南北——不,甚至长江南北,已经遭到了惨痛的、恐怖的、不可计算的损失;即使后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也只能修养生息,要以数百年来舔舐伤口;有的伤口甚至永远都无法愈合,只能尽力忘却痛苦,继续前进而已。

譬如说,女真人烧杀抢掠,已经彻底摧毁了黄河两岸脆弱的灌溉系统,水源匮乏土壤盐碱化,生态承载力大大下降,经济恐怕几百年内都难以恢复;又譬如说,大量的文献、古籍、珍宝已经在野蛮人的火焰中彻底毁掉,无论之后如何搜罗,也没有办法挽回这些孤本了——失败就是失败,失败了就要付出代价。所谓“复兴”,也不过是事后的找补,竭尽人事罢了。上医治未病,事后的找补,效力自然远不如事前的挽回。

不过,要在事前挽回靖康之耻,那难度确实太大太离谱了;至少在穆祺的印象中,还真没有几个铁头娃敢于挑战这种超难任务;而现在看来,这位勇于探索的同行,也实在没有办法逾越界限。

完不成任务是很麻烦的,尤其是这种几乎直接决定了文明兴衰的任务……穆祺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还请几位不吝援手。”

虽然说是“交易”,但姿态还是要放低。所以他语气柔和,尽力表达了恳求之意。而刘先生——刘先生愕然片刻,回头看了看两位将军。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傍晚时分,四人换上伪装的衣服,再一次穿越了“门”。

出乎意料,门对面并不是恢弘的宫殿或者整肃的军营,而是一座园林——莺啼雀啭、草木披拂、香风徐起,错落有致、梦幻有如仙境的园林。

——不错,仙境。

此时明明蝉鸣起伏,四面培植的兰花与海棠错落有致、清香环绕,起伏摇曳,好一片初夏繁花似锦的盛景,但四人刚一落地,却只觉得凉气扑面,双腋生风,衣衫猎猎鼓动之中,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热意;如果极目远眺,还能看到远处奇石参差、草木掩映,隐约有乳白的云雾自石中扶摇而起,散成氤氲的清气。

即使以孝武皇帝生平纵横南北的千百般见闻,也实在没有见过这样奇巧、精致、美不胜收的园林;尤其是四面升起的雪白云气,弥散飘荡,莫知东西,真仿佛是置身仙境,有千种祥云、万条瑞气,恍惚不在人间;所以他举目四望,居然一时看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布置的呢?朕的上林苑怎么就布置不出来这个效果呢?这道君——道君皇帝挺会玩的哈!

所以说真是难得,纵然见多识广如武皇帝,此时居然也愣在原地,瞠目结舌,颇有乡下土包子的局促感。而此时此刻,远处云雾萦绕之中,终于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这巨石是道君皇帝亲封的‘磐固侯’,上面的云雾瑞气,多半是冰片和龙涎升华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