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页)

“我前几日得到线报。天水陷落投降以后,诸葛亮亲自赶赴前线,安抚军心。”司马懿缓缓道:“自汉中至天水,沿途奔波数百里之遥,又都是崎岖的山路,以诸葛亮的体格,又能支撑多久?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不能不牢牢把握。”

以当下的生产力,“旅途劳顿”可绝不是什么夸张;就算是皇帝巡游,筹备完全,一天走上百余里也要疲惫不堪;何况军中诸事皆简,遭受的磨折更比寻常厉害百倍。诸葛氏长途奔驰之后难以克当,为此生一场大病都是有的。而以蜀军现在的情形,唯一一个可以支撑大局的顶梁柱病倒,肯定也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所以司马侍中口中的“缝隙”,真不是什么虚妄之言。

郭淮面色微变,再明显不过的露出了心动。被蜀军摁在前线憋屈了几个月,魏军上层的郁闷与不快同样抵达了顶点。平日里为了顾全大局,尚且可以暗自隐忍;如今真有了一举翻盘,争夺胜利的良机,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当然,相比于蠢蠢欲动的心机,郭淮更为钦佩膺服的,是司马侍中独到老辣的眼光。能从蜀军这看似严密妥帖的阵势中,一眼看出对方隐秘的软肋,这样细密的判断与决绝,不能不令人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往常因为接连受挫而产生的那点阴影,亦消散无余,再无动静了。

他毫不犹豫,略微捋一捋衣衫,直接拜了下去:“侍中高见,仆唯侍中马首是瞻而已!”

“这如何敢当?请起,请起!”司马懿赶紧起身,亲手将人搀了:“郭将军谬赞,老夫实有不安。之后的大事,还要拜托郭将军一一照应呢。”

司马懿是真要对蜀军做什么大事么?

那肯定是绝无可能的。司马懿又不是什么盲目自信的傻子,当然知道他对郭淮口嗨的那些有多么的不切实际,更知道所谓的“软肋”有多么的不靠谱——诸葛亮之缜密细腻,是他交手数月以来,深有体会、绝不敢稍稍忘怀的关键。就算天时凑巧,此人当真因为奔波而生病卧床,这样细密谨慎的角色,又怎么会不留下一点反制的手腕?真要信了什么“蜀军虚弱动摇”、“战局优势在我”的鬼话,那再多兵力都是不够送的。

不过,司马仲达言之凿凿,倒也不是全然诓骗;他的确需要一场胜利解套,也的确物色好了一场可靠的胜利——数日之间,司马氏派探子四处搜查,已经物色好了一块上好的战场。那是两军对垒日久,蜀军为了减少后勤损耗,在前线临时开辟的菜地,地里种了不少生长极快的野菜,隔三差五就要来施肥。而司马懿暗自揣度,早就已经预备好了,等到蜀军来收割野菜,他就率精锐部队全数扑上,以多打少,以强敌弱,保证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精锐部队速度极快,即使蜀军主力反应过来,他也早已从容转进,绝不留什么缝隙。

魏军与蜀军正面对垒,司马懿肯定心中发虚;但率领精锐暗算割菜浇粪的民兵,搞一场“粪坑大捷”敷衍局面,那他还是信心十足,手拿把攥的嘛!

当然啦,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收拾一点民兵部队,那肯定是得不偿失之至,精算起来等同于倒贴。但天下的事情不能算得这么细,有时候还得考虑考虑情绪价值——司马侍中早就让人伪造好了旗帜和铠甲,得胜后直接命人献上,就说是蜀军溃败时散落的战利品;如此俘获无算、大获全胜,那情绪价值不一下子就起来了吗?

要是嫌这个价值还不够,那司马侍中还预备得有破烂三轮车一辆,先前偷到的木牛流马半座,就说这是诸葛亮被他们追得走投无路,夺命狂奔,以至于连宝贵的爱车都顾及不上了——这样一来,情绪价值不就更大了吗?

横竖诸葛亮旅途奔波,多半要生点不大不小的病;那一时半会在军中卧床不起,也就根本没法亲自现身,辟司马仲达的谣言。魏军将士又不能奔赴诸葛氏帐前查验,不也只有信了主将的发言?到时候内内外外一片赢麻,士气问题不就自然而然的解套了么?

——什么,你说这样低劣的鬼蜮伎俩,长期来看必然露出马脚?那就不必多虑了。司马仲达早就准备好了后路,等到在菜地和粪坑打出了一场大捷,挽回自己的名声,他就要准时准点,按方生病;开始阿巴阿巴,大流口水,然后卧床不起,不能不上表请辞了。

只要一上表请辞,那看在托孤重臣的身份上,看在这场“大捷”的颜面上,皇帝大概也不好为难什么,只有降旨俯允,让司马仲达体面收场。只要能顺顺当当抽身而退,那接下来战局如何糜烂,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要是接手的将领无法应对,被诸葛亮一通操作打得屁滚尿流,那搞不好朝野上下惊骇之余,还会深刻怀念起司马侍中的丰功伟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