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4页)

往常的议论也就罢了,多半也就是抨击抨击少帝不孝。但现在嘛,有了穆氏提供的全新视角作为引子,那大家的思路可就要大大的打开了——亲儿子当然应该给亲爹送葬,但万一……万一不那么亲呢,是吧?

“此外,对于曹丕曹睿父子间的微妙关系,后世其实也有议论。”穆祺若有所思:“很多议论非常缜密,如果能一步步放出来,那必定会有意料不到的作用。”

这些缜密的议论到底议论的是什么?有了先前的狂野段子作为案例,在场的人恐怕都能料想一二。当然,也正因为这样的料想,他们才在惊异之余,忍不住要生出极大的敬畏——原本以为什么“曹睿姓袁”的野史已经够生猛、够劲爆了;但听穆祺的意思,这似乎还是开胃小菜,不值一提,后续还有更多更猛更劲爆的论点,等着好好招呼曹睿司马懿君臣;这样惊人之至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匪夷所思的编排水平,又怎么能不让人万分敬畏呢?

……说实在的,他们只要换位思考,想一想这种猛料迭出、花样翻新的处境,都几乎要心扉动摇,对曹魏生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同情来。

所以,诸葛丞相沉默片刻,终于幽幽开口:

“……后世的君子,果然是精于修撰啊。”

高情商:“精于修撰”;低情商:“真能编”——能从这么一点史料中挖出这么多惊世骇俗的论调,哪怕以武侯的城府心胸,都是不能不大为震撼的。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热门的历史区域总是会引发一点不正常的兴趣。”穆祺随口道:“曹魏的流量这点都不算了不起,真正被重点关注、百般钻研,搞出了不少大料的,其实更应该是……”

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了一停,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武侯、老登、以及卫霍,然后含蓄一笑,再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嘛,是吧。

事实证明,哪怕曹睿并不是三国历史中被关注的重点,那仅是现如今的这么一点创作动力,也足以让一切知晓内情的人魂飞魄散,惶惶不可终日——譬如如今被顶在前线,被迫要面对这一切的司马宣王。

司马懿实在谣言发酵后的第三天得知的这个消息。即使以他的城府算计,听到如此栩栩如生而劲爆狂猛的生动谣言,都忍不住当场变色,神情恍惚;恍惚惊骇之后,他立刻下令严查,要将一切传递谣言的行商和士卒统统清理出来,枭首示众,以示严惩。

——实际上,司马懿非常清楚,在这种传播源高度不可控的谣言面前(你能堵住魏军的嘴,难道还能堵得住蜀军的嘴?),过于激烈躁进的做法只会适得其反、越描越黑,吸引外界莫大的注意,推动事情向完全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真正合理的思路应该是处变不惊,见怪不怪而其怪自败,一如司马仲达先前处理自己谣言时的做派。但现在,现在,他却实在没有勇气搞这种“见怪不怪”的正确操作了。没办法,这些谣言实在是太要命、太触及底线了。他要是不果断出重拳,那这“坐视不理”、“毫无心肝”的名头,才真正是背负不起。

重拳处理之后,自然要设法汇报。这样的信息当然绝不能走公开渠道——那等于公之于众,帮皇帝扬名天下;于是司马懿苦思冥想,字斟句酌,费劲心力写了一封非常谨慎、非常小心,尽力不触碰皇帝逆鳞的书信,极为委婉曲折的将事情经过做了个陈述,希望少帝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嘛,这封小心翼翼、措辞谨慎的书信,就落到了老登的手上。

即使立场敌对,老登从头到尾看过这一篇书信,仍不由啧啧赞赏司马懿的才华——明明汇报的是这样敏感、尖锐、触动逆鳞的事情,司马氏居然都能尽力掩饰、婉转呈奏,将整个事情描述得圆滑、平和、不易激发火气;在兼顾事实之余,竟还能做到温柔敦厚、体恤人心,这样一份铺排精妙,尽显情商的文字,是足以令人称奇的。

不过,这样的文字编排起来很有难度,但要摧毁起来可太方便不过了。老登通读一遍,稍作推敲,只让穆祺在中间加了几句话就算了事。而这几句话也非常直白、浅显,只是将谣言的细节多叙述了几笔,再加进了几个对少帝父子关系进行恶毒攻击的段子。

理论上讲,向皇帝汇报的书信总是力求详细,多增添一点细节也没有什么(再说了,这些细节全部都是事实,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地方);但实际上讲嘛——实际上老登早就从穆祺的叙述中窥伺出了猫腻,察觉到了事情真正的关键:曹睿的所谓“血统问题”,多半只是后世捕风捉影的自行创造;但他与亲爹曹丕之间的关系,却绝对是冷漠恶劣,相见生厌,没有任何狡辩的空间;同人大手子替他发现的种种宗法制度上的“疑点”,还真不是纯粹的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