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肯定是破案了。”(第4/6页)
每说一段话,顾旎曼都要停下来休息。
低头时,她的声音会变得微弱,必须深深吸气才能继续。
周永胜花了大半年时间精心打磨剧本,随后向顾旎曼发出参演邀请。
那时的她对影视行业一无所知,在街角报刊亭买了些娱乐杂志,上面描述的导演总是凶神恶煞,叼着烟对人大呼小叫。可当她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地走进片场,却发现周导截然不同。他不抽烟,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温文尔雅。他对作品要求严格,但即便她频频NG,他也总是耐心指导,从不发火。
顾旎曼眼中的周永胜导演,才华横溢,备受尊敬,却独独对她另眼相待。他将电影里的所有浪漫情节一一变为现实。
顾旎曼轻声说,爱上这样一个人,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地下恋情。
“后来看报道才明白,原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偷偷相爱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朝夕相处的眼睛呢?”
徐家乐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顾旎曼眼中闪烁的光芒与憧憬,他曾在周永胜的原配妻子脸上见过。江小薇有过一模一样的神情。
这个男人,在每段感情开始时总能化身完美恋人,让人刻骨铭心。
顾旎曼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曾咏珊轻轻将一次性水杯推到她面前:“需要休息一下吗?”
顾旎曼没有喝,只是用双手捧住纸杯。
在审讯室刺目的灯光下,她手上的疤痕就像是蜈蚣,曾咏珊看了片刻,不忍地移开视线。
“他要带我私奔。”她说,“那天演的,是一场悬崖边的戏,我记得,那里风景很美,天地辽阔,心境也开阔。他突然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远走高飞。”
“我愿意的,但是我不能。”顾旎曼垂下眼帘,“我知道他有太太,有小孩。”
电影杀青前几天,顾旎曼和他提了分手。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破碎,更加断续:“我不能这么自私。”
笔录做到这里,徐家乐与曾咏珊交换眼神。
这与当年剧组人员的证词不谋而合。工作人员回忆,杀青前那段时间,导演和女主角确实情绪异常低落。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入戏太深、难以出戏的表现,甚至将后来的“殉情”也归结于他们的感性。
但现在看来,也许只是因为,顾旎曼向周永胜提了分手。
顾旎曼闭上眼睛,轻轻叹息。
那时,正是周永胜爱得最炽烈的时候,那个向来体面的男人竟穿着西裤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挽留。她说,自己同样不舍,差点心软,却还是坚持分开。
“我从没见过他哭过。”顾旎曼失神地呢喃,“他为我哭了。”
就在电影杀青次日,意外降临。
即便穿着厚重的大衣,身处温暖的审讯室,回忆到这里,她仍止不住地颤抖。
泪水浸湿睫毛,她强忍哽咽,艰难地继续着叙述。
“没关系。”曾咏珊说,“慢慢来。”
审讯桌上,一滴泪砸下。
顾旎曼蜷起手指,却使不上力,又颓然松开。那是即便时隔十年仍无法抚平的伤痛,硫酸灼烧的剧痛,即便如今伤口早已愈合,仍会在雨天、在某个如当年一般的深夜,撕扯着她布满疤痕的脸颊、肩颈和双手。
“当时,硫酸朝我泼来……”
“我躲开了,可还是——”
她的指节,抵住太阳穴。
那一幕,顾旎曼很少回忆,刺鼻的气味、锥心的疼痛,那张带着恨意的脸。每当想起,她几乎无法呼吸。
“幸好我躲过去了,只有左脸、脖子、肩膀……”顾旎曼的胸口剧烈起伏,眸光里晶莹的泪水滑过凸起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抬起手,指腹抵在左脸的疤痕上:“还有手,手是因为……我不小心摸了脸颊。”
顾旎曼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吓傻了,下意识用手去摸脸,灼烧感在指尖蔓延。手指像是被黏在脸上,血肉模糊。
“那个人……还想扑上来。”
“是永胜突然出现救了我。”顾旎曼继续道,“他说我是公众人物,不能去公立医院,私立医院也不行。”
周永胜有相熟的医生。
她被带去一间隐蔽的私人诊所治疗。
“是一位老医生,处理了我的伤口。”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伤口受到感染,我全身发热,高烧不止。”
曾咏珊的笔尖一顿:“记得诊所名字吗?”
顾旎曼摇摇头。
那时的她,只想寻死,而周永胜说,他愿意陪她一起。
泪水不断滑落,浸湿伤痕,带来更深的灼痛。
她颤抖着写下遗书,而周永胜紧紧攥着那张纸,将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