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那你会觉得不自信,有些害怕……

客厅外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梁燃依稀能听到几道熟悉的人声,还有宣姨咋咋唬唬的大嗓门,她得意地显摆起梁燃,就像显摆自己的孩子。

——“也就是总部研发不出来精神力检测装置,要不小燃现在的等级能把他们都吓傻了,绝对到S+了,或者什么SS级。”

——“就按照现在等级至上的制度,小燃稍微努努力就能在总部有个高位置,再造下势,说不定还能成为指挥官。”

现在家里的这些人是宣姨最信任的一批人,也是心脏高层,负责论坛不同板块的运营,积极接触发展成员,所以听到她夸张的说法也只是善意的笑。

季婵大声地说道:“梁燃姐姐就是这样的,我同意宣姨的说法!”

阿黛尔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只小猫自来熟地跳到她的头顶,然后小爪子扑腾着,顺着她长长的麻花辫滑下来。

其余小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她头上跳。

宣姨有些生气地走上前,把阿黛尔头顶的小猫拨拉到沙发上,佯怒地呲了呲牙:“不许欺负姐姐。”

小猫翻下来后钻到沙发底,很快就快乐地和其他小猫抱成一团,像雪球一样滚来滚去。

梁燃听着门外的声音,觉得大家好像都很开心。

宣姨很开心,季婵很开心,就连闷不作声的阿黛尔似乎也很轻松,很开心。

但开心之下是陷落的心脏,不变的死水。

宣姨记不得的孩子,季婵回不去的家,阿黛尔数年不见天日的时光,梁燃遇到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数不清的难言苦楚。

梁燃垂下眸,仔细想了想,发现不是她遇到的人过得都不好。

她不是只与有故事的人相遇。

而是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故事,每个人的生活都遍布暗疮。

一等公民从人才基地毕业后,绝大多数进入污染区执行任务,一生要受很多伤,见证好多次离别,他们看不到希望,只能不停与异种战斗,运气好、等级高、有势力或者某方向课题做得格外优异的人能被选拔至总部和各大科所工作,其他人一辈子就困在污染区了。

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天,是与所有队友告别的那天。

二等公民过得不上不下,等级制度让他们既不能进入污染区赚取大量积分,又不能放弃一切进入外城蜷缩起来,每个人都有家庭,都不是孤身一人,可等级法令宣挂在头顶,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进入不到管理层。

他们是研究所的小助手,是监管部的接线员,是基因权衡下的凑合产物,是寄生种冲入内城时的人形挡箭牌,是一生难以拥有高光的暗色。

三等公民更不用说。

他们活得灰暗又苦涩,出生时,家人没有积分为他们庆祝,长大后,他们无权进入人才基地接受教育,饥饿时没有积分吃饱,生病时没有积分看病,他们本该厚重的生命变得廉价无比,什么小伤都能要了他们的命,直至死亡,他们都没有足够的积分好好入殓,认真埋葬。

梁燃从街道上随便拉一个人,他都能说出自己过得有多不幸福。

父母还在吗,朋友还在吗,伴侣还在吗,孩子还在吗。

理想还在吗。

总有两三个不在的。

这会儿随月生已经关掉了通讯仪,又恢复了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他抓了只小猫,扛在肩膀上给自己说的那么多话做了一个总结:

“其实我刚才说的,我妈因为不喜欢我爸,所以一开始也不怎么喜欢我们,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存在,这件事有待商榷。”

“奶奶说,我妈临盆前一天,翻了好久的书,最后选定了随这个姓。”

“我叫随月生,我哥叫随雪生。”

“我之前觉得这名字起得很草率,太草率了,后来长大了,我找了那年那天的天气,”随月生回忆道,“那天月色非常美,希望区下了很轻很薄的雪,那些雪就像朦胧的雾,月光洒在上面,明明是红色的月光却像是粉色,像旧世界书里的仙境。”

“那天有许多人拍照纪念,还因为意境太漂亮上了新闻。”

“我猜她应该挺喜欢那天。”

这会儿宣姨叫来的人差不多齐了,她拍了拍卧室的门,叫梁燃:“小燃,我这边准备好了。”

随月生打住了自己的话。

他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研究员,走吧。”

梁燃拉开卧室门,视线环视一圈,看到了很多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

梁燃认真道:“晚上好,麻烦你们了。”

阿黛尔慢吞吞地走到梁燃身后,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声音软软地说道:“不麻烦。”

梁燃下意识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