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致命长官(第2/3页)
“如果您当真看得起这些荣华富贵,留在琴岛做一世贵胄,有何不可?”荆榕用词谦卑,声音却淡而笃定,“若我荆家,柏家,无一有血性之人,您与李姨又为何对我如此纵容?”
世间诸事,环环相扣,从前有很多事情藏在水下,只等合适的时候,真相才会大白。
柏岚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
他大笑三声,忽而拍案叫绝:“家中幸得此子!好!好!”
“舅舅实话说,十七岁之前,无甚抱负,学的是圣贤书,练的是打马骑射。你外公是大学士,翰林院之首,他给我安排的前途,就是入朝继承他衣钵。后来朝廷没了,来琴做港口生意,不也是盐铁官营?这样等到中年,封妻荫子,一生无忧,好像就这样看得到头了。”
“后来就是我二十岁,洋人进了国门,我第一次出国,是跟着我的姨父,你也要唤一声长爷爷的。我随他去欧洲考察,看他们那边的制度,看他们怎么收税,怎么教育子女,最重要的,怎么治国,怎么强大。”
“看来看去,我姨父他们认为,是要换个更英明的君主;而我认为不然,东国太大,人太多,各地风情各异,别人的路,我们未必走得成,可我们的路在哪儿?却也没人说得清。”
“我是想做一番事业,但这谈何容易。”柏岚深深叹息,“我不年轻了,不会期望京中是个给我大展拳脚的地方,却也不是想看这个时候,官员还在汲汲营营,尸位素餐。”
荆榕聆听着他的话,酒杯空了,又给柏岚倒酒。
“你的心思与我相同,好。”柏岚一口气干了面前的酒,“我们的家族,不是躲在荫封之下才壮大的,我们是累世的功业,为家为国扛起来的。家中年轻小辈,无人敢扛鼎,我们便去!”
柏岚一激动,辈分都差点说乱,他镇定了一会儿,随后说:“你放手去做,我也放手去做。家里其他人,他们会懂。”
“我的女儿柏韵……她也会懂。”柏岚又深深叹息一声,随后说,“我这个小女儿,性情顽劣,不服管教,我不欲带她上京,以后我就将她托付给你。”
“我明白你没有娶亲的心思,便拖你为她的前途做好打算。若有青年才俊,他看的上眼的,为她参谋参谋,我也放心了。”
626陡然警觉:“兄弟,舅舅这话,听着已经像托孤了。”
荆榕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徒说些“这话不吉利”的场面话,他明白的是,一个人肯托孤给你,便是这个时代中,最高的认可。
荆榕很少向人承诺什么。他与世界的联系太少,也向来不喜欢人,但在此时,他点了头:“我在一天,就护她一天。”
政界是比商界更加复杂危险的战场,柏岚要以身涉险,这些话也没有别的人可说。在外最忌交浅言深,在内又恐担惊受怕。
好在有人同路。
柏岚性情温和,平日素有文人风骨,喝酒上头了,也不发酒疯,只是微有醉意。这场对话没有继续深入,两人随后讨论了一些其他事情,比如天气,比如某个官员最新的任免情况。
提起某个人的时候,柏岚随口提了一句:“此人曾是云南军政府的,一样受邀调来……”
听见“云南”二字,荆榕忽而拨云见日,想起了从前曾经匆匆了解的故事。
“怎么?”柏岚见他神色突然一边,问道。
“舅舅,云南月家,您有印象吗?”荆榕问道。
柏岚讶然点头:“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荆榕说:“忽而想起来,但未曾了解过。”
柏岚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他们家,但也很少,滇中来的人,都自成一派,不同于中原,更不同于北方……”
他思考了片刻,忽而起身,在书柜前踱步片刻,抽来一些资料,递给荆榕。
都是几十年前,存于柏家的朝廷机要资料。
“云南云南,三迤之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古有说云南王,得势之人,可王于滇,这不是虚言。”
柏岚低声说,“两年前滇军独立,朝廷能管?朝廷难管。”
“实际上,早在二十年前,朝廷就已管不住三迤道,时局太乱,朝廷尚且自顾不暇,不要说那样远的地方。”
“那时云南一家得势,便是月氏。月氏祖上可查,出自嵩明,他们一族修水利,开良田,设学堂,一呼百应,尊荣无双。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云南王。”
“但十年前,洋人入关后,这一支家族忽而消失了。可以查的消息是,当时的大家长月吾霖,膝下有二子,小儿子投了滇军,大儿子病逝。云南月家,散尽家财,为滇军让路,自此消失在世人视线中。”
“我知道这件事,也是听别人说的,听说有人还在找月氏后人,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