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场甘霖(第4/7页)

尘埃飞扬,被甩在后面的幕僚,无人敢说话,直到李缮和百余人的身影消失,才有人又惧又惊地说:“将军大怒,如何是好?”

“如此情况,我也尚且惊怒,又如何能要求将军不怒?”

“造孽,这到底怎么回事?”

“范先生,等等还得你劝劝将军。”

范占先皱眉,道:“我尽量,诸位,先别杵着了,等等要强攻南郑,都备着吧。”

“是啊。”

“唉,还以为能少死些人。”

“……”

范占先眺望远处南郑城墙的轮廓,李缮向来这般,若暴怒不已,发出火气倒是好事,像这般这么平静……

他有十分不祥的预感。

却说李缮策马狂奔,找到那处悬崖,正是那日,他们几人商议过的,要翻过去,突袭南郑的悬崖。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血迹,还有那二十四名精兵的遗体,李缮挪开视线,示意冯近:“把他们尸首收殓起来,抚恤的事,你知道的。”

冯近:“是。”

李缮停在悬崖边缘,果真如范占先所说,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他还能在悬崖处,看到马蹄痕迹。

杜鸣是驾马直接冲下去的,那匹马是好马,不到万不得已,杜鸣不会舍得让它这么死。

所以他们一起死了。

李缮想,他不是不能接受杜鸣死,战场上,谁人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只是不能接受,杜鸣最后,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他的疏忽,就和祖父一样,死不瞑目。

四周众人喊着:“杜副将!”

“杜副将!谢夫人!”

声音一层层传出去,越来越弱,根本传不到崖底,也根本看不到生机。

他们找了多久,李缮就

在悬崖上看了多久,直到日头西沉,冯近回来,手上拿着一样东西,递给李缮:“旁的没找到,只是找到一个带血的手帕。”

手帕是茜色的,上面绣着精细的兰草,应当是谢姝的。

李缮骤地回过神。

对了,还有窈窈的姐姐,她那般喜欢的姐姐……他该如何跟窈窈交代?

李缮攥紧拳头,道:“走。”

他没有回去,直接带着人,到了南郑外,大军林立,写着李字的大纛,被风吹出一声又一声撕裂声,战意凛然。

李缮大军兵临城下,南郑的外城城楼上,李敬籍的尸首被悬挂着,在风中打摆。

李缮想起他跪在军营外的身影,如今就这么死在这里,尸首被吊着侮辱。

可笑。

觉得好笑,他果真哈哈大笑,双目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举起手边的剑,指着南郑城楼,冷声:“薛屏,受死。”

薛屏一身铠甲,站在城楼上。

他本是想活捉李缮身边最信任的人,来要挟他,机会错失了,却不可惜,

他也跟着笑:“李贼,你以为所有人都愿意屈服于你么?错了!我能到这个位置,能杀了李敬籍,自然是城中百姓,无人肯降于你,他们是真丈夫!”

“是李敬籍这个软蛋一意孤行,他要降于你此等小人,不怪他丢了性命!而你,不过是天业帝的一条狗,也装起威风来了,哈哈,能杀你左膀右臂,快哉!尔等宵小,还不快快投降?”

他还想说什么,李缮自不会听,强攻南郑的策略,他们当时在军营里,商量了三条,这是下策。

但只要能攻下来,又遑论上策下策,他只要南郑付出代价。

李缮目光阴恻恻的,挥手。

“杀!”

箭矢簌簌,血色渐染天地,城墙上,桐油浇了一桶又一桶,登云梯架上城楼,被推下去,又被架起来……

薛屏眺望远处,是数不清的李家军。

激怒了李缮又如何呢?他想,祖母、母亲在南下时,得知他洛水战败,相继急病而去,薛家全毁了。

谢姝也要背叛他,另嫁他人,那他宁可杀了她,还好,他亲眼看着谢姝和杜鸣跳崖,死得好啊,死得好。

那他的人生无憾了。

激烈战斗了两日一夜的城墙上,南郑军兵处于劣势,死的死,伤的伤,“嘭”的一声,伴随着长长的刺耳的吱——

城门被撞开了,李家军如水涌入内城。

薛屏拿起剑:“众将士,我先走一步!”遂自刎。

李家军杀进城中,李缮看着抬到自己面前薛屏的尸首,他凝眸半晌,咬住牙关,沉着脸抬脚。踹飞薛屏尸体。

尸体被踹飞了好几丈,滚落在地上,无人敢去收拾。

李缮大步走到街上。

南郑里外充满肃杀,家家户户藏了起来,不少门户前,还挂着白布,按照南郑的习俗,是一年内家中有人去世。

按照军令,李家军追杀着逃入城中的残兵,尽量避开百姓。

李缮转身走出内城,突的听到一阵喧哗,一个半大小孩被押着过来,他不是军兵,却对李缮怒目而视:“呸!李贼!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