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指尖像发电报一样,在床上点点点着,好像有什么只有两人相关的摩斯密码在传递。

这不太像唐誉的手,最起码在白洋的印象里,不像。

唐誉全身都没疤,每一处他都看过了,手指连个茧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他生下来就这样,瑕疵这种字眼和他终生无关。可现在两双手完全不一样了,包扎的左手暂时看不出模样,右手也肿得厉害。

唐誉的甲床很长,一长就长到了指尖,有巧妙的弧度,还有10个非常健康的月牙。现在指尖还是碘伏的颜色,手背上一眼找不到血管。

白洋回头看了一眼大玻璃,唐誉的爸妈都在外头。

他没有生长在一个擅于表达感情的家庭里,对于爱意这些,白洋是不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人都在这儿了,不就行了。

但唐誉不是,唐誉从小就看着爸爸趴在妈妈怀里哭鼻子,在外头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回家还“姐姐姐姐”叫唤。他跟着爸爸给妈妈买花,给妈妈挑化妆品和大衣,爱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全家都说,全家都爱来爱去。

所以现在他也要。

白洋看着他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的时候打手语:[你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最好别碰。]

“碰碰手,又不是……碰我伤口。”唐誉又不傻,你穿着无菌衣消完毒进来,还能传染我什么?再说了,真正要他命的伤口在左胸口,他又没逼着白洋摸他胸。

白洋低头看了看医用手套,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挡住身体后,缓缓地伸手过去。

握住唐誉的手一刹那,白洋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体温。他都快忘了唐誉的手多热,夜里睡着了掌心都滚烫。白洋顺着他的手指往上握,薄薄的手套成为了他们的阻碍,也是他们的桥梁,体温相互传递,皮肤只差一层。

唐誉还没什么力气,说说话就累了。他反手握住了白洋的掌心,累得闭上眼睛,好似一个精通算命的瞎子在摸骨,要把白洋这一生摸得明明白白,淋漓尽致。

各种监控仪还在按部就班工作,把病人的身体数据化。唐誉平稳呼吸着,手掌带有抚平伤口作用似的,依次滑过了白洋的拳峰凸起。

“瘦了。”半晌他摸出了门道。

瘦了不少。白洋虽然是运动员但是算不上粗犷骨骼,手脚都细长,偏向于秀气,就是日积月累的训练让他掌心粗糙些。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狐狸相,手却能泄露他的秘密。只不过白洋的手总是不热,偶尔冰凉。

现在掌心都没什么肉了,掐不动。可唐誉已经心满意足,他差点就……

白洋在他抚摸的轨迹里沦陷,唐誉就是一张大网,把他牢牢地抓住了。

“你……怎么不说话?”忽然间唐誉想到了什么,睁眼的时候脸朝着爱人那边偏,“我想……听你说话。”

白洋愣了愣。

“我看得懂那个……唇语,你知道的,没事。”唐誉听不到白洋的声音,同理,他也听不到这些仪器的工作音。

白洋咬了下舌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忘记了怎么说。这感觉太奇怪了,无形当中竖起了一道墙,阻碍他发声。

“你怎么了?”唐誉微微皱眉,白洋这个反应好奇怪。

白洋看他有要坐起来的趋势,连忙给他抻了下棉被。8月中旬盖棉被,也只有ICU病房这样吧。

[我现在说不出来,嗓子出问题了,过几天可能就会康复。]

无奈之下白洋只能全盘托出。唐誉将他熟练的手语看了又看,眉心的疑惑浓了又浓,怎么回事?白洋说不出来了?

白洋只好再比:[过几天就好。]

“好吧。”唐誉看着他完全没反应的喉结,又问,“生日礼物,你给我买了么?”

[买了,等你好了我就给你,所以你赶紧好。]白洋摸了摸他肿成小猪蹄的右手。

“那……现在你愿意和我办婚礼么?”唐誉抓紧机会再问。虽然精神不好,但脑筋转得快,必须稳准狠地操纵白洋的心疼心理,一招拿下,不然等白洋过了劲儿他肯定不愿意弄大排场。

白洋好像都没有办婚礼的概念,但面对着这样子的唐誉,全天下谁忍心摇头?

[好,等你好了咱们就办。]白洋比划完又点了点头,婚礼无非就是两家人吃饭,自己是个男人,又不是唐誉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应该不会弄很大。如果是两家人吃饭就简单许多,自己家这边……妹妹算一个,北哥和屈南算一个,也就没什么长辈了。

“一言为定,谁反悔……谁这辈子当狗。”唐誉弯起了小拇指。

白洋真想不到自己都这个年龄了,居然还要和对象搞手指拉钩这一套。但就像他以前对唐誉的理解,全世界最幼稚的事情发生在唐誉身上都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