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元滢滢闻言诧异,因竹兰说这话时像极了折子戏里心思恶毒的配角。像她和竹兰这类主仆角色,大约最终的结局都是机关算尽,落了两手空空。

虽然竹兰分析的颇有道理,但元滢滢更偏信唐士程是对元茹一往情深,才情愿做憋屈的乌龟王八。至于夺人亲事——她想到唐士程,只能回忆起他的种种坏处,不体贴,对她轻视怠慢,伪君子……

她摇头拒绝了竹兰的提议,非是她以为如此做了对不起元茹,而是因为讨厌唐士程。

元滢滢宽慰道,她虽然不应,但已将竹兰的忠心记在心中。

竹兰轻舒一口气,新主子虽不能接纳她的意见,但能领悟她一番好意便足够了,她起身告辞。

元滢滢走在街上,耳旁传来关于杂耍班子的议论声,顿时生出好奇。她抬脚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这杂耍班子是从东边来的,听闻曾漂洋过海,学过西洋人的许多新鲜玩意儿。因此,除了寻常的脚蹬大缸,喷火钻火圈外,还有西方的变化把戏——凭空从手里变出一朵鲜花,或者将围观之人的首饰取来,放进匣子里罩上黑布,首饰转眼消失不见,却出现在另外一人的口袋中。

元滢滢看得入神,待听到敲锣打鼓声便欲解下荷包,她要拿出大点的银钱打赏。虽然打赏不拘多少,但变化把戏令元滢滢称奇,她乐意慷慨解囊。

手摸向腰间,却落了个空。身旁之人迅速离开,元滢滢意识到遇见贼人,忙呼荷包被偷。

闻声在场众人纷纷帮忙阻拦,但那贼人仿佛是老手,如同泥鳅一般滑进水里,根本拦不下他。元滢滢轻提裙摆在人群中穿梭。荷包里有她从唐士程手中新得的银钱,另有一些零碎铜板。其中银钱虽然不多,但被贼人轻易夺走,她心中难免不平。

贼人从未遇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他偏爱窃女子的首饰荷包,因她们脸皮薄,被旁的男子近身,即使察觉那人是贼人,因为面子也会暗自忍耐。有哪个女子会像元滢滢一般,规矩脸面都不要了,径直追着他有了三四个街市。

贼人向后望去,见无元滢滢的身影顿时心中一喜,以为甩掉了她。不曾想元滢滢只是脚步慢了些,随后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贼人只能再逃。

元滢滢却站在原地,吐息微急,手掌抚向后腰,拔高声音道:“前面那个蓝袍黑裤的男子是贼,他偷了我的荷包。”

声音落下,好心路人出手阻拦。贼人躲避不得,脚步一歪,栽倒在路边为人写字的小摊上。他摔在地面,砚台倾倒,染了满身乌黑墨汁。元滢滢鬓发微乱,发髻中斜插的烧蓝步摇轻轻摇曳。

她面颊微红,单手掐腰,声音微冷:“讨人嫌的小贼,叫你偷荷包,摔了吧。”

她朝着贼人伸出手:“荷包还来。”

众人逐渐围成一个圈子,贼人的眼睛环视四周,见逃跑无望,只得从怀里摸出窃来的荷包,却不是一个,而是一堆。花花绿绿的荷包堆放在地,贼人挑出枣红绣花的荷包,正欲还给元滢滢。他动作一顿,将荷包转了向。

他径直拆开,心想元滢滢紧追不舍里面一定有不少银钱,叫他看看自己是因为多少银子被捉。贼人拆开荷包束带,见里面只有一块碎银,几枚铜板。他粗略一算,约有二两银子。他顿时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想他偷荷包无数,其中金子拿过,价值不菲的首饰顺过,却因为二两银子被捉,真令他不平。

贼人看向元滢滢的目光满是幽怨,将荷包还回时不禁说道:“只为了二两银子,你追了几条街市,当真不嫌麻烦。”

听懂他话中的嫌弃,元滢滢一把抓过荷包,奇怪道:“你若是不抢荷包,我便不用麻烦。由此看来,让我麻烦的根源是你。所以,你如何能厚颜说出这句话。”

元滢滢不放心,仍旧清点了数量,轻呼一声:“哎呀,怎么少了钱。”

贼人顿时心一提,暗道元滢滢莫不是要借故讹诈,却听她道:“我本有二十八枚铜板,现在只剩下二十七了。”

贼人胸中发堵,后悔招惹了元滢滢。她瞧着美貌柔弱,实际斤斤计较,脑袋还不太灵光。他既想顺手摸鱼,何必只拿一个铜板。但元滢滢言语笃定,就是少了一枚。

她忽然发现荷包上沾了墨汁,弄得她满手都是黑痕。柳眉蹙起,元滢滢摊平双手左右张望,想找干净物件擦拭掌心。她看向周围,见摊子的主人一身儒雅书生打扮。今日于他是无妄之灾,他正弯腰把木桌扶起。他转过身,元滢滢却看得愣神。

她嘴唇微动,险些喊出夫君。面前之人正是元滢滢第二世的夫君迟叙。如今春寒料峭,迟叙却身穿单薄青袍,卖字维生,想来日子艰难。元滢滢瞧见了他,昔日共同生活的记忆尽数涌上心头,百感交集。元滢滢怨他恨他,因他不争气没让她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太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