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二卷 完。(第4/4页)

霍世鸣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恶毒、最伤人的话语咒骂道:“我恨自己当年太放纵疼爱你。似你这般虚情假意、铁石心肠的人,我当年真应该直接溺死你。”

霍翎骤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承恩公认为当年对我的疼爱发自内心,今日却恨不得置我于死地。我今日与承恩公刀剑相向,就让你开始质疑我当年的真心。你我二人之间,真正虚情假意、铁石心肠的人到底是谁。”

月色渐深,子夜将近。

至亲之人,互相捅起刀子来,才最致命。

“父女一场,就这样吧。”

霍翎意兴阑珊。

她深深凝望了霍世鸣最后一眼,而后利落转身,提起桌案上的灯笼,打开殿门。

漫天星光如流水,与风雪一并扑入她的怀中。手中灯笼轻轻摇曳,霍翎重新戴上兜帽。

宽大帽沿遮挡住她大半张面容,她朝着把守在远处的两名暗卫招了招手。

她的声音从兜帽后传出来,略有些失真。

“承恩公到现在都不肯向哀家低头认罪。里头墙壁上挂有一把弓箭,是承恩公为哀家准备的十六岁生辰礼,这些年哀家一直都小心珍藏着。你们进去收拾的时候,将弓箭取下来,拿去给承恩公看看,再问他一句,他可知罪了。”

两名暗卫对望一眼,为首一人抱拳行礼,小心越过霍翎,走进殿内。

霍翎站在门口,背对着大殿。她抬起头,仰望天上那轮弯月。

在星光璀璨的夜晚,月亮总显得黯淡。

冷月清辉,孤照幽悬。千百年来,唯有这轮月华,还是旧时模样。

一名暗卫取下弓箭,来到霍世鸣身后,手腕用力,拉开一半弓弦。

另一名暗卫钳制住霍世鸣。

冰凉的弓弦穿过头顶,落于脖颈,一点点收紧。

尖锐的疼痛先窒息一步到来。

挣扎,哀嚎,诅咒。

熟悉的音色,凄厉的声音,如鬼魅般穿透万家灯火团圆喜乐,响彻在这寂寂长夜之中,如同附骨的诅咒。

“克母弑父,残暴无度,霍翎,你这一生,活该被至亲背叛。”

霍翎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但这动作太过轻微,甚至没有灯笼随风晃动的动作大。

只要回头就能看见,只要回头就能阻止。

她终是没有回头,也没有离开此地,就这么背着身站在门口,听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挣扎之间,桌案倾倒,烛台滚落至屏风一侧,被幽风一吹,火光明明灭灭。

“霍翎……”

“你这一生……”

霍世鸣摔倒在地,他的视线,下意识追逐起那明灭的一丝火光,却在灯火掩映间,看到屏风底下露出的鞋子一角。

霍世鸣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抬起头,对上屏风后一双惊惧的泪眼。

季衔山躲在屏风后,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泪水早已打湿他的脸庞。

对视之间,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半步,将自己藏得更深,却又被霍世鸣那扭曲兴奋的眼神钉死在原地。

“活该被至亲……”

背叛。

霍世鸣唇角微微上挑。

似乎是笑了一下。

那样诡异的,痛苦的,自得的,癫狂的笑,只一眼,就深深镌刻在了季衔山的脑海里。

烛火彻底黯淡,周遭陷入永恒的黑暗与寂静。

屏风之内,大门之外,一墙之隔。

“娘娘。”

暗卫回到霍翎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弓箭。

“属下问承恩公可知罪,承恩公点了头,还示意奴才解开他手上的束缚。结果束缚刚解开,承恩公就……就……”

暗卫垂下头:“就一把抢过弓箭,然后用弓弦自刎谢罪了。”

霍翎垂下眼,才发现弓箭的弓弦,不知何时断开了。

月色映照下,有血红暗色在断弦上流转。

霍翎伸手握住弓箭,用指腹捻起弓弦的断裂处,任由尖锐的断口在她指腹处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滚落,滴入弓弦,与弓弦上原本的血色完美融合在一起。

“承恩公死得可安详?”

暗卫下意识侧了侧眼,望着承恩公圆瞪的双眼,以及唇角诡异的微笑,语调低沉:“承恩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霍翎拿出那块沾染了血污的手帕,拭去自己指尖血,随手递给暗卫:“拿此物,为承恩公覆面。”

月亮还是旧时的月亮,染血的断弦,却再难续上。

父女一场,正如此弓此弦,就此——

彻底做了了断。

-第二卷 完-

第三卷 母子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