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祭祀
接上话。且说七月十五日,寅时三刻,将亮未亮,雾气弥漫,宫门大开,皇上的近侍及内官先出,在前列队引导。圣驾出,四围数十锦衣卫骑马跟随,左侧为朝中重臣的轿马及其侍从,右则为后妃、公主、宗室的辇轿及侍女。乌压压望不见尽头,浩荡荡沿街前行,车轿纷纷避进巷里,百姓跪地不敢直视,足行有一个时辰,天光大亮,才在白塔寺山门前停驻,福觉方丈、临惜住持率众和尚,早已等候多时,连忙上前唱诺见礼,迎进寺内禅堂先歇息。因是祭祀大典,无人敢喧哗说笑,朱宁煜吃茶时,暗观孝德公主,见她虔诚整肃,半阖双目,握把佛珠,默诵经文。觉得讽刺,瞟过一众,在魏寅及其身侧那人顿了顿,又挪开了。
魏寅朝萧云彰压低声道:“你穿飞鱼服,佩绣春刀,倒有锦衣卫的威风。”
萧云彰道:“人靠衣服,马靠鞍,不足为奇。”又问:“我娘子在诏狱可还好?”
魏寅道:“不好。”
萧云彰问:“怎地不好?”
魏寅道:“诏狱终日无光,阴暗潮湿,腥臭弥漫,她待得不惯,昏过去了。”
萧云彰神色一黯,问道:“怎会昏过去?可有请医倌为她诊治?”
魏寅点头:“已无大碍。”
萧云彰还待要问,有人来传,大典开始,引各众前往天台就位。他不再吭声,待皇帝走出,与魏寅簇拥而行,到天台,皇帝、皇亲及官员立东阶,后妃公主等女眷立西阶。朱宁煜叫来福觉、临惜住持,说道:“请长公主立朕右后侧罢。”
临惜住持道:“恐是与男女礼仪相悖,不合典制。”
福觉道:“倒也有特例,唐时高宗祭祖时,曾命武后并立迎神,那日天边五彩祥瑞,佛祖现出金身,可谓壮观。”
朱宁煜道:“先皇在世,与长公主手足情深,相互扶持,今日大典,主为先皇亮灯引路,早入仙班,请长公主与朕同祭,念在心诚,或有奇迹。”
福觉、临惜立刻应了,不多时,孝德公主过来,立朱宁煜右后侧,不见礼,不说话,神态倨傲。朱宁煜不以为意。
萧云彰轻轻道:“新皇胆大心细,敢做敢为,未来可期。”
魏寅问:“你可后悔了?弃文从商,此生不进仕途。”
萧云彰道:“前程非我能定,又何谈后悔。倒也柳暗花明,且过另一种人生,若问这可后悔,却是不曾。”
魏寅讽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一个女人让你迷失自我了。”
萧云彰望向前方,迎神开始,一片奏乐,朱宁煜穿戴衮冕,手持玉圭,鞠躬行四拜后,平身复位。众人则在原位行礼。再奠帛、初献礼,读祝位,辞神,再焚祝文、焚帛,以望上达天庭,礼成散胙后,又转到琉璃塔前,祭拜祖宗,朱宁煜亲摆祭品,斟酒放在案上,再燃香烛,点亮第一盏长明灯,众人仰首,望着面前的琉璃塔,静候长明灯全明。
天色暗了,月亮自挂枝梢,大若银盆。魏寅紧握绣春刀,死死盯在某处,神情冷峻,萧云彰道:“萧肃康没来。”
魏寅冷笑道:“十四年前,他也没来。不过今非昔比,他没那好运,再逃一次了。”
萧肃康虽在书房,却是坐卧难安,不知怎地眼皮狂跳,索性闭目假寐,细细想过,自认百密无一疏,若非天意,必得胜利。思绪镇定后,才觉浑身是汗,衣裳湿透,遂命福安,往净房准备,稍后沐浴。
福安应承去了。他前脚刚走,萧勤拿了门房送的帖儿来禀:“一位名唤曹厉的爷求见。”
萧肃康大喜,命快请进来。须臾,那人进房,萧勤欲斟茶,被萧肃康叱退。他暗想,这位曹爷面容丑陋,凶神恶煞,老爷怎会认得哩。心生好奇,蹑手蹑脚走近窗寮,贴耳倾听。
见四下无人,曹厉道:“萧大人,出大事了。”
萧肃康问:“郭铭哩?”曹厉凑近附他耳畔嘀咕,萧肃康瞬间脸色如土,瘫在椅上说不出话。
曹厉站起作揖道:“萧大人保重,我先行一步。”走两步又回头:“郭铭令我查府上一个叫福安的小厮,现有了结果,萧大人还想知么?”
萧肃康道:“但说无妨。”
曹厉道:“福安原名夏颢,其父夏应荣,十四年前任户部清吏司度支科员外郎,后因白塔寺灯油案问斩。”
萧肃康惊骇道:“原来是他。”
曹厉道:“夏颢的娘遭内务府太监魏泰残虐自尽,他则被萧云彰收在身边当差。魏泰在府中烧死,乃福安、陈娘子及怡春院娼妓乔云云,蓄谋而为。”
萧肃康问:“你怎查到的?”
曹厉道:“我抓了魏泰的家仆,经不起拷打,招了实情。”
萧肃康怔想,忽然捶胸顿足道:“原来他三人有勾结,啊呀,福安这恶奴,我早着了他的道。”